上來先哭窮,說磚頭多緊俏,然後假惺惺地讓一厘,跟沒讓差不多,還想落個人情。
“李老闆。”
馬卓不緊不慢地走到一個磚垛前,隨手抄起一塊紅磚,在手裡掂了掂分量,又用手指關節敲了敲,側耳聽了聽聲音:“您這磚,瞅著是不賴。不過嘛……”
他把磚翻了個面,指著上面一兩條頭髮絲般細微的火裂紋,眉頭微微一皺:“這燒製的火候,好像稍微有點過了頭,磚體有點發脆,將來蓋房子,怕是吃不住勁兒啊。”
“還有這顏色,紅是紅了,但不夠深沉,發飄,說明裡面的泥料配比,可能,嘖,有點講究。”
馬卓也不說透,就這麼點到為止,擺出一副很懂行的樣子,說得模稜兩可。
其實他對燒磚懂個屁,這些話都是上輩子在部隊搞基建的時候,聽那些工程兵老油條瞎吹牛逼時記下來的零碎,這時候正好拿出來唬人,敲山震虎。
果然,李建國一聽他這話,心裡就咯噔一下。
行家啊!這小子年紀輕輕的,居然還懂這個門道?
看來想隨隨便便糊弄過去是難了。
“咳咳……”
李建國乾咳兩聲,掩飾了一下臉上的尷尬,笑容也收斂了些:“小兄弟真是好眼力!這個,磚頭燒製嘛,量大了,確實偶爾會有一點點可以忽略不計的小瑕疵,這都難免。”
“但我敢拍胸脯保證,絕對不影響使用!蓋樓絕對結實!”
“影響不影響,現在嘴上說不好。”
馬卓把磚輕輕放下,拍了拍手上的紅灰:“李老闆,咱們明人不說暗話。”
“四萬塊磚,這量不算小了,我是誠心想買。”
“價格方面,一分四厘還是高了點。”
“我之前也打聽過縣裡磚廠的價格,人家量大還能給到一分。”
“您這兒是公社的廠子,按理說,成本應該更低點才對。”
“這樣吧,一口價,一分一一塊!要是行,我現在就掏定金。”
“要是不行,那我就只能費點事,去縣裡拉了,雖然麻煩點,但算下來也能省下不少錢。”
“一分一!”
李建國差點沒跳起來,聲音都拔高了八度:“小兄弟!你這價砍得也太狠了!照你這麼砍,我褲衩子都得賠進去!”
“你這樣我連本錢都不夠!這絕對不行!絕對不行!”
“那就一分二?”
馬卓做出一點讓步的樣子,試探著。
“不行不行!最少一分四!不能再低了!”
李建國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不能再高了。李老闆,我這可是現金買賣,一次性要這麼多,您也省了不少週轉的麻煩不是?”
“小兄弟,這真是我的底線了!再低我真得喝西北風了!”
“李老闆,您再掂量掂量?四萬塊磚我這一下就能讓您廠子這個月的任務完成一大半,您手裡頭也寬裕不少,週轉起來也方便……”
兩個人就站在那堆積如山的磚垛旁邊,唾沫橫飛,你來我往,唇槍舌劍地砍起了價錢。
一個哭窮,說成本高,人工貴,另一個就強調量大是現金,能解燃眉之急,引經據典,分析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