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嘭嘭拍了兩下自個兒的胸脯,嗓門洪亮地答應下來:“放心吧卓子!交給我了!保管耗子都鑽不進去一隻!你們只管去!”
有王石頭這句話,馬卓心裡徹底踏實了。
石頭這人,嘴嚴實,辦事也牢靠,信得過。
張顯菊看著兒子這一連串利索的安排,七上八下的心也安穩了不少。
兒子想得周全,把門鎖了,又交代了最靠得住的石頭看著,應該出不了啥事兒。
“走吧娘,咱溜達一圈兒就回來。”
馬卓一隻手抱著興奮得小臉蛋紅撲撲的妞妞,另一隻手攙住了孃的胳膊。
“嗯。”
張顯菊點了點頭,心裡頭對那野鴨湯的念想,也蓋過了那點擔心。
離開了鬧哄哄的小院子,朝著村外山腳的方向走,空氣好像一下子都乾淨清爽了許多。
晌午頭的太陽暖洋洋地曬在身上,路邊的野草散發著淡淡的青草腥氣,偶爾有叫不上名兒的小蟲子發出唧唧的叫聲。
妞妞被馬卓抱在懷裡,小腦袋好奇地左瞅右看。
這還是她頭一回離家這麼遠,往山腳下走。
雖說家就靠著山,可以前家裡窮,娘膽子又小,從來不敢帶她往這荒僻地兒來。
現在有哥哥抱著,娘也跟在旁邊,她一點兒也不害怕,只覺得看啥都新鮮。
張顯菊跟在兒子旁邊,腳底下比上午輕快了不少。
離開了那個亂糟糟的院子,暫時不用去想那些煩心事,她的心也鬆快了些。
看著兒子高大結實的脊樑,感受著他攙著自個兒胳膊那股子穩當勁兒,心裡頭暖烘烘的,踏實得很。
走了一截子土路,四周漸漸靜了下來。
張顯菊輕輕嘆了口氣,像是下了老大決心似的,終於開了口。
“卓兒……”
“嗯?娘,咋了?”馬卓放慢了步子。
“娘想跟你叨咕個事兒。”
張顯菊的聲音有點發虛,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盼頭,“你看,咱家現在日子也緩過來了點,你明天不是還要去縣城?”
“是啊,得去百草堂把那些藥材賣了,順道再買點蓋房用的零碎傢伙什。”
馬卓應著。
“那娘想,明兒你進城的時候,娘能不能回一趟你姥姥家?”
回孃家。
這三個字,對張顯菊來說,太重,也太遠了。
自從她跟了馬卓那個不成器的爹之後,回孃家的路,就差不多被堵死了。
她不是沒想過回去。
剛開頭那幾年,她偷偷跑回去過兩回,可哪次不是被那個賭鬼男人給薅回來一頓好打,就是被他跑到孃家去撒潑打滾。
攪得雞飛狗跳,讓她爹孃在村裡都抬不起頭來。
她爹孃也心疼她,偷偷摸摸來看過她幾回。
可那個挨千刀的男人,喝醉了酒發起瘋來,啥人都不認,連老丈人丈母孃都敢動手推搡。
直接把二老給打回去了,還撂下狠話再敢來就打斷他們的腿。
為啥會鬧到這地步?
張顯菊心裡頭跟明鏡兒似的,那苦水憋在心裡,倒不出來。
這十幾年裡頭,她捱了多少打,受了多少氣,偷偷抹了多少眼淚,只有她自個兒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