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秦嶺,早已是烈日炎炎。
1980年的毛樹根公社,一整年都是雞飛狗跳。
一間四壁透風的土牆房裡,馬卓迷迷糊糊中,聽到了幾人的吵鬧。
“馬家的,你男人輸了錢,把丫頭抵給老子了。正好李大戶家想找個童養媳,你丫頭就不錯。趕緊讓開,老子手可重,別逼我動粗!”
“還有你那個傻大膽的兒子,你男人也輸給老子了。正好賣到北面去,那邊開礦要的是壯勞力!”
男人的粗嗓門從院外飄了進來,緊接就聽到一個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
“那個挨千刀的,自己跑得沒影了,丟下我們孤兒寡母可怎麼活?”
“憨驢兒和妞妞都是我的命根子,誰都搶不走!”
聽到院外母女倆哭聲陣陣,馬卓艱難的睜開了眼。
一打眼便被這個破落的屋子給驚住了。
他猶記得,自己在邊境線上追擊毒販,失足墜了崖,怎麼一睜眼到了這種地方?
艱難的撐著身子坐起來,環顧一週破落的房間,卻有種似成相識的感覺。
勉強定了定心神,從記憶的最角落裡撿到了一塊早已斑駁的碎片。
他忽然想起來,這貌似是自己的家,那個陰暗而又破碎的家。
他記得自己從小腦袋不太靈光,有人說是生下來摔了頭,也有人說是父親的原因。
父親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盲流,屁本事沒有,狂嫖濫賭樣樣行。
瞧見女學生好看,就給人敲暈了扛回了家。事後懷了孩子,人家才捏著鼻子認了這門親。
婚後,依舊嗜酒濫賭,輸了錢就回家揍婆娘,所以導致馬卓成了傻子。
在馬卓前十六年斷斷續續的記憶中,那個廢物老爹就沒幹過一件人事。
否則一個有兩個大勞力的四口之家,怎麼著也過得和和美美的,至於欠一屁股債,連飯都吃不飽。
後來離家北上,也斷了跟家裡的聯絡,一直到莫名其妙開了竅,才知道自己離開家是為了躲債。
原本帶著妹妹一起,卻在半道上遇到了人販子,捱了悶棍搶走了妹妹,自此下落不明。
後來回到老家,母親早在送走他們兄妹的早晨上了吊。
上門討債的人為了洩憤,就把母親扒光了串在槓子上晾了三天,然後心安理的霸佔了馬家的田地。
馬卓想要報仇,仇人卻早就南下經商不見了蹤影。
直到入伍前,他仍在託人打聽那家人的去向,只可惜一直未有訊息傳來。
這件事成了馬卓前半生的執念,只可惜沒能等到下半生。
確認眼前的一切都切實存在,馬卓的心狂跳不止。
他曾多少次都想回到這個時候,拯救這個破碎陰暗的家。
現在,終於實現了。
他滿心歡喜的衝出了家門。
屋外,一個斑禿的中年男人正和張顯菊撕扯著一個頭發黃黃瘦得皮包骨頭的小女娃。
女娃被一人拽著一個胳膊,疼得吱哇亂叫,眼淚像不要錢似的往下掉。
“臭娘們,再不鬆手,老子就不客氣了!”
男人拽了兩下發現拽不動,有些不敢用力了,擔心把胳膊拽掉賣不上價。
張顯菊見機一把將丫頭摟在自己的懷裡,一邊給丫頭擦眼淚,一邊問她有沒有傷到。
至於男人的話,她就當放屁。
男人氣得牙根癢,擼起袖子就要發作。
“草你孃的,不動點真格的,你當老子是泥捏的?”
他一撩後腰,掏出一把一尺長的柴刀,用力的揮了幾下,發出嗚嗚的聲響。
張顯菊嚇得驚慌失色,趕緊把丫頭護在身後,警惕的看著男人,“你想做什麼?王大富,我告訴你,砍人可是犯法的!”
王大富獰笑著靠了過去,“別以為就你讀過書,我也讀過。我還知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今天就是縣老爺來了,我也有理!”
“乖乖把丫頭和那個傻小子交出來,不然今天你可得掉幾塊肉!”
看著王大富手裡厚重的柴刀,張顯菊心都在打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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