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一旁的皇后，嚥下哭聲：“娘娘不要因我為難，這有損你威儀。”
慕疏影見狀，行禮的動作也不維持了，施施然地站直了身子。
皇后眉心一蹙，目光正要落在慕兮柔身上安慰，餘光卻看見慕疏影站了起來。
她眼底那層積雲瞬間翻滾起怒意。
身旁女官立刻會意:“皇后沒讓你起來，你怎麼就起來了！這般沒有規矩，還敢頂著昌悅侯府的名！”
慕疏影不以為然：“皇后身邊的也是昌悅侯府的小姐，我以為皇后是不會怪罪我的。”
皇后眼睛微眯：“罷了，是本宮忘了，喊你起來。同為昌悅侯府的小姐，竟不知你們姊妹這般大相庭徑，倒要本宮開眼。”
“皇后謬讚，畢竟讓妹妹享受了十多年的富貴生活，小女自然比不了妹妹。”慕疏影眼中也毫無懼色。
皇后蹙眉
慕兮柔就著皇后的手勢半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向站在一旁的慕疏影，目光裡充滿了控訴和驚懼，手指顫抖地指著她：“是她……是疏影姐姐！她容不下我，不僅動手毀了我的臉，”她指著自己頰上那道紅痕，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尖利的恐懼，“還要將我趕出侯府，趕出京城！娘娘，柔兒自小在您跟前長大，如今……如今竟是無處容身了！求娘娘救我！”她哭得肝腸寸斷，身體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
皇后保養得宜的手緊緊攥住了鳳椅扶手，指節泛白。她再看向慕疏影時，那目光已不再是審視，而是淬了毒的冰錐，帶著不容置疑的審判意味。“慕疏影！”皇后的聲音陡然拔高，雖未尖利，卻如同冰冷的玉器相擊，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你才回侯府幾日？便如此心狠手辣，容不下自幼陪伴父母的妹妹？欺辱弱女，擅動家法，甚至欲行驅逐！你眼裡可還有尊卑，可有王法？！”
無形的壓力如同山嶽傾覆，瞬間籠罩住慕疏影。皇甫墨宸的眉頭驟然擰緊，薄唇緊抿，身體繃得如同一張拉滿的弓。
慕疏影卻在這雷霆威壓之下，緩緩抬起了頭。她沒有辯解，沒有哭訴，反而在皇后話音落下的瞬間，雙膝一彎，姿態極其標準地跪了下去，背脊挺得筆直。接著，她開口了，聲音清朗平緩，不高不低，卻清晰地迴盪在殿內每一個角落：
“啟稟皇后娘娘，《大胤宮規·內訓篇》有載：‘凡宮中訓誡，當以仁德為本，慎刑慎罰，以彰天家慈憫。’陛下於上月初三御門聽政時，亦曾明訓朝臣：‘宮規國法，如山如嶽，非大奸大惡，不可輕動，以安上下之心。’臣女慕疏影，謹記陛下聖訓，不敢或忘。”
她一字一句，背得極其流暢，字正腔圓。整個鳳棲宮，剎那間陷入一片死寂。那些垂手侍立的宮人，連呼吸都放輕了。慕兮柔的啜泣音效卡在喉嚨裡，眼睛瞪得溜圓。
皇后端坐鳳椅之上，身體幾不可查地晃了一下。她臉上的血色“唰”地褪得一乾二淨，只餘下一種被寒冰凍住的青白。那身象徵天下女子至尊的鳳袍，此刻彷彿成了沉重的枷鎖。她死死盯著下方跪得筆直、卻字字如刀鋒的少女，胸口劇烈起伏，寬大的袍袖下，塗著豔麗蔻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幾道月牙形的白痕。半晌，才從齒縫裡擠出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冰渣子磨過：“慕、疏、影！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竟敢拿陛下來壓本宮？！”那聲音裡的驚怒和難以置信，如同被撕開的錦緞，裂帛般刺耳。
“臣女不敢。”慕疏影依舊垂著眼簾，聲音平靜無波，“臣女只是謹記聖訓，不敢令娘娘因一時激憤，行差踏錯，有損賢名。”
“好！好一個不敢！”皇后猛地一拍扶手，霍然站起，鳳釵珠玉亂顫，“你威脅本宮，罪加一等！今日若不嚴懲，本宮如何執掌六宮！來人——”
“母后息怒。”一個低沉冷硬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斬斷了皇后的怒火。
皇甫墨宸動了。他沒有請示，沒有行禮，甚至沒有再看暴怒的皇后一眼。他一步踏至慕疏影身邊，俯身，一把攥住了她纖細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