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磚透過薄薄衣料,寒意直刺膝蓋骨縫。
慕涵深深垂著頭,視線死死鎖在眼前那方寸之地。
御書房內燃著龍涎香,氣味沉厚濃郁,幾乎令人窒息。
龍椅上的帝王沉默著,那無形的威壓如同實質的巨石,沉甸甸地壓在慕涵繃緊的脊樑上。
“慕卿。”皇上的聲音終於響起,不高,卻像一把鈍刀子,“入宮見朕,可有什麼話,想對朕說?”
慕涵的心猛地一縮。
他強迫自己穩住氣息,頭埋得更低,聲音刻意帶上惶恐的謙卑:“陛下明鑑!臣不知陛下召臣前來,所為何事?臣近日閉門思過,唯恐行差踏錯,辜負聖恩……”
他絮絮叨叨,將預先演練過無數遍的“惶恐”與“自省”之詞翻來覆去地念著,字字句句都透著無辜與茫然。
御座上,皇上冷眼,耐心被這拙劣的表演迅速耗盡,一股暴怒的火苗“騰”地在他胸中燃起。他猛地探身,手臂驟然揮出!
“夠了!”
一聲厲喝如驚雷炸響!
與此同時,一個沉重的物件,帶著刺耳的破空聲狠狠砸在慕涵眼前!
那是一隻令牌,精鐵所鑄,邊緣已被幹涸發黑的血跡浸透,中間扭曲成一個猙獰的“刺”字。
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鐵鏽的冰冷氣息,瞬間衝入鼻腔,幾乎令他作嘔。
“慕涵!”皇帝的聲音如同淬了寒冰,“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你豢養的死士,刺殺蘇行舟的鐵證!還要在朕面前裝瘋賣傻到幾時?!”
慕涵渾身劇震,彷彿被無形的巨錘狠狠擊中!
精心構築的堤壩在鐵證和雷霆震怒面前轟然崩塌。
他像一尊被抽去骨骼的泥塑,癱軟在地,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金磚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他身體篩糠般抖動著,再無法維持一絲體面。
“臣……臣罪該萬死!”嘶啞的哭嚎從喉嚨深處擠出,破碎不堪,“臣糊塗!臣一時鬼迷心竅,求陛下開恩啊!”
絕望的淚水混著冷汗,在他扭曲的臉上肆意橫流。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這枚帶血的令牌,宣告了昌悅侯府的末日。
雷霆之怒,摧枯拉朽。
聖旨降臨昌悅侯府時,府邸依舊籠罩在往昔的華麗幻影裡。
描金繪彩的硃紅大門被粗暴撞開,沉重的撞擊聲如同喪鐘。
身著玄甲的禁軍如黑色的潮水,帶著冰冷的鐵鏽味瞬間湧入。
昔日寧靜雅緻的庭院瞬間淪為戰場。
翻箱倒櫃的巨響、瓷器玉器碎裂的刺耳聲、粗暴的呵斥與丫鬟僕婦驚恐的尖叫交織在一起……
撕碎了侯府最後一絲體面。
“吾等奉旨查抄昌悅侯府!所有人原地跪下!違者格殺勿論!”禁軍統領的聲音如同寒鐵,冰冷地宣佈著毀滅。
正廳中央,主母柳氏一身素錦,面色煞白如紙。
她剛剛在幾個忠心嬤嬤的攙扶下勉強站穩。
她眼睛死死盯著被兵士粗暴扯落,並踩在腳下的侯府匾額,喉頭一甜。
甚至連一聲悲鳴都未曾發出,便直挺挺地向後軟倒下去。
暈厥在身後嬤嬤的驚呼中。
“哈哈哈——抄得好!抄得妙啊!”一近乎癲狂的大笑突然從偏廳迴廊的陰影處炸響。
眾人驚駭側目,只見被遺忘的姨娘阮氏披頭散髮地衝了出來,身上的綢緞半舊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