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的上午,原是暖和的。可起了風,就有寒意。
蔚藍的天,不知何時悄然變臉,天際一片青黑,雨勢欲來。閒庭不遠處的木樨樹,紅稀翠密。
仲秋,景緻尚未見蕭索頹敗,冷意卻荒涼悽迷。
凌青菀和程家的眾人一起,等著無為真人進來。
須臾,就有個穿著道袍的男人,出現在大家的視線裡。
他修長挺拔,器宇不凡。濃髯及胸,遮住了大半張臉,一雙明目炯炯有神。頭髮和齊胸的濃髯都是雪白。
毛髮雖然雪白,卻順滑整齊,沒有半點雜亂。
凌青菀心裡威震。
怪不得程太夫人相信他。要是凌青菀遇到了,只怕也要信的。
這模樣,活脫脫神仙下凡。
他的模樣、他的精神、他的目光,都是仙氣嫋嫋。既不食人間煙火,又矍鑠強健。
“真人!”二姑母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掙脫了凌青菀母親的手,跨過了高高的門檻,迎了出去,“您可來了!”
她病得只剩下一口氣,全部用來歡迎無為真人。
“夫人。”無為真人給她行禮。
他的聲音,醇厚低沉,似山谷空靈,也隱約透出幾分仙氣。
二姑母病得糊里糊塗的,站立不住,差點跌倒了。
程大和程二姊妹連忙扶住了她。
無為真人道:“夫人,咱們進去說話吧。太夫人呢?”
大家順勢,就把無為真人請進了裡臥。有兩個丫鬟,攙扶二姑母。
小輩被擠到了後面。
凌青菀跟著眾人,重新進了裡臥。
程二偷偷用胳膊肘拐了她姐姐一下,衝凌青菀努努嘴。
程大回眸,給程二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大家的視線,都在無為真人和太夫人身上,沒人留意這對姊妹的小動作。
凌青菀站在她們斜前方,餘光一瞥,倒是瞧了個真切。
她暗自笑了笑。
那位仙人,進了裡臥之後,開始打量這房子。他目光深沉凝重,認真掃過每個角落。
然後,他把正西南牆壁上的一面銅鏡取下來,問道:“這鏡子是誰讓這樣掛著的?上次不是說了,掛在大門上麼?”
二姑母和程家兩位姑奶奶、姑爺都微愣。
幾個人在人群裡搜尋太夫人的丫鬟。
一個穿著墨綠色上衫的大丫鬟,十七八歲,噗通一聲跪下,聲淚俱下道:“是......是婢子掛的。這銅鏡,原是掛在正門上的,夜裡起風掉下來。
婢子不知該如何是好,太夫人原先沒交代。太夫人病中,不停指這面牆,又說不出話,然後就昏迷。
婢子和姊妹們嚇壞了,以為太夫人是要掛在這牆上,就幫著掛上去了!”
“唉,真是胡鬧。”無為真人嘆了口氣,道,“這風水鏡,豈是能亂掛的?”
那丫鬟嚇得身如篩糠。
“來人!”二姑母冷聲道,“先把紅蕊拉到柴房關起來,等太夫人醒了再發落。”
兩個粗使的婆子進來,把這丫鬟押了下去。
這丫鬟大哭求饒。
婆子們就堵住了她的嘴,強行將她拖出去。
“真人,家慈這病,可是因為這風水鏡錯掛而起?”程家的五姑奶奶問道。
“太夫人的屋子,是小道親自佈置‘九宮飛星陣’。其中,五黃災星,這銅鏡就是剋制災難的。
挪動了鏡子,雖然九宮飛星陣沒有遭到大破壞,也沒有反噬主人,可太夫人正當寅午隔合子午,命格災劫太重,又逢卯運,且太夫人命中缺土,無法自固。
故而,她災禍沒有擋住。”無為真人道。
意思就是說:程太夫人原本今年就有非常大的災禍,無為真人的風水陣,只是暫時剋制了一部分,讓程太夫人有驚無險。
直到孝子運回南石,再佈陣鎮壓。
不成想,石頭還沒有運回來,這風水陣就遭到了小小的破壞,恰好把風水陣裡的“五黃災星”給衝撞了。
“那......那怎麼辦?”二姑母問道,“真人,還請您慈悲,救救家母!”
無為真人看了眼躺在病榻上的程太夫人,濃眉微蹙。
程太夫人臉色泛青,呼吸微弱不可聞。
風水這種東西,和治病有點不同。
一種風水格局的改變,不是某一兩天可以完成的。
無為真人還沒有到那種境界。
他沒有開天眼。
可是太夫人等不了太久。今晚不醒,估計就醒不來,熬不過明天的凌晨。
“大夫,程太夫人的脈息如何?”無為真人沒有回答二姑母的話,轉頭問了立在旁邊的老郎中。
這位大夫姓邢,並非太醫,也不住在京城,但是在京裡頗有名氣。
他最擅長婦人科。
程太夫人雖然不是婦人科的疾病,但她是婦人。擅長婦人科,多少對婦人的脈案更加熟悉,也許會發現一點不一樣的病理。
太醫們各種方法都嘗試了,無能為力,程太夫人眼看就不行了。
程家的姑奶奶們,只得另闢蹊徑,把這位擅長婦人科的老郎中找來。
“太夫人呼吸欲絕,脈息若有若無。”邢郎中道。
這就是說,她的呼吸和脈息都快沒有了,人之將死。
程家的五姑奶奶眼淚沒忍住,簌簌落下來。
“......可有良方?”無為真人又問。
邢郎中捋了下自己稀薄花白的鬍子,慢悠悠道:“前醫皆言,病在厥症。氣血、血厥、痰厥,各種嘗試。
結果,無一成效。
餘竊以為,太夫人非厥症,乃是熱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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