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點點頭,有點傷感,眼睛微溼。盧九娘已經走了四年,仍有人惦記著她,凌青菀心頭也添了溼意。
這婆子姓莫,盧氏其他下人都叫她莫媽媽。
莫媽媽一路和凌青菀、外祖母說著話兒,把她們領到了盧二太夫人的院子裡。
院子裡靜悄悄的,種了幾尾湘竹,修長翠綠,迎風婀娜。翠竹旁的石桌石椅上,擺在白玉棋枰,只是棋子被撿去,纖塵不染。
二太夫人很喜歡下棋。
盧珃非常聰明,母親走後她刻意學下棋,總是跟嬸祖母請教。嬸祖母是樂意教的,盧珃又聰慧,一點就通。
她們的感情,就是透過圍棋建立起來的。盧珃從那時候起,這算攀上了嬸祖母,找到了一點對抗父親的依靠。
凌青菀瞧見這棋枰,也微微怔了下。
盧玉和盧珃的父親,天性暴虐。打下人和下屬是常見的,不高興的時候,連盧玉姊妹倆都打過的。
這個家裡,令盧珃和盧玉窒息。
凌青菀想著,腳步已經踏入了屋子裡。
滿屋珠圍翠繞,丫鬟婆子們,個個鮮衣華麗;還有幾個主子,是嬸祖母的媳婦和孫媳婦。
都眼熟,但是分不清具體是誰。
這不是記憶的殘失,而是盧玉從前就沒弄明白過她們分別是誰。她剛開始記憶可靠的時候,就跟著她姐姐走了。
而後,每年都回太原,是跟著大哥回來祭祀,祭拜她母親。她姐姐不能出宮,都是盧玉代為祭拜。
除卻祭拜,到嬸祖母跟前也只是應個景。
外祖母和這些人寒暄。
寒暄之後,她們領著外祖母和凌青菀,去東次間見二太夫人。二太夫人並沒有臥床,而是半躺在東次間的炕上。
二太夫人頭髮花白,氣度雍容。她穿著寶藍色的褙子,笑容慈祥,對凌青菀和外祖母很熱情。
“......您今兒氣色真好。”外祖母對盧二太夫人道,“還用藥嗎?”
“還在用著。”盧二太夫人笑道,“上次您來瞧我,正巧剛發病,這幾天又緩了些,看上去還好。勞您費心惦記著。”
然後,二太夫人轉頤看著凌青菀。
凌青菀心頭髮緊,感覺嬸祖母這雙眼睛犀利鋒銳,能把她看透一樣。
二太夫人不可能知道體內住著盧玉,只是笑著道:“表姑娘靦腆得很。聽說你在京裡,和我們家九娘交情頗好?”
凌青菀道是。
“她比我大五歲,認識她的時候還小,她待我親切,像親姐姐一樣,還指點我醫術。”凌青菀道。
嬸祖母就嘆了口氣,道:“我家九娘最是和氣的性格了......”說罷,也有點傷感。
凌青菀勸她節哀。
“我能給你切脈嗎?”說了片刻的話,凌青菀試探著問嬸祖母,“聽說您病了幾日,藥石療效甚微。我學得幾分醫術,斗膽獻醜了。”
嬸祖母笑了笑,道:“來,你來瞧瞧。”
昨天,外祖母遞了拜帖,想帶著外孫女來盧家,二太夫人心裡就起疑。
景家的太夫人最是小心謹慎的性格,平素輕易不登門。哪怕盧家準備和景八娘議親,太夫人也很少來打擾。
前日,二太夫人還聽聞,景家的景八娘突然得了怪病。盧氏想求娶景八娘做媳婦,自然很關心她,生怕她怪疾,格外留心她。
多番打聽,才知道只是中毒。
而診斷出來的,是京裡來的表姑娘。這位表姑孃的醫術,像孫大夫那種德高望重的老大夫,都頗為推崇。
孫大夫也到盧家行走。
所以,盧二太夫人就知道,景太夫人想帶著外孫女來,也是為盧二太夫人的病情憂慮。
這天下的能人異士多了去,盧二太夫人並不忌諱讓孩子診斷。假如這孩子診斷高明,盧二太夫人也敢讓她治。
“這孩子說她得過九孃的教導,只怕真有些本事,否則景太夫人也不會帶著她來。
九娘是奇才,年紀雖然小,醫術卻是比老太醫還有純熟。九娘是天縱奇才,神醫不論年紀大小,不知道這孩子有沒有九娘一樣的天賦。”盧二太夫人在心裡想。
很少有人會相信孩子的。
但是有了盧九娘珠玉在前,盧二太夫人是相信的。
盧九孃的醫術,世人公認的高超。
二太夫人想著,凌青菀已經坐到了她身邊,仔細替她診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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