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簷到凌家送東西,景氏留他吃飯。
外頭的雪下得更大了,似搓綿扯絮般,到處白茫茫的。庭院的樹木,被壓得彎了,虯在一旁。
“好,那我叨擾姨母了。”安簷很痛快答應了,他並不介意凌家對他的友好。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看凌青菀一眼。他只和凌青城、景氏說話,眼睛不瞥凌青菀,更不會把話題引到凌青菀身上。
凌青菀沒有因為安簷的冷漠而生氣。
她反而有點高興。
安簷不喜歡她,甚好。
上午,安簷就和凌青城、景氏聊天,說到了一些瑣事。安簷在太原府的舅舅身邊待了五年,所以景氏會問他很多關於太原府的事。
特別是外祖母,景氏問起來就沒完。
他們說著話兒,凌青菀一直沉默坐在一旁,沒有插嘴。
“......明年開春拜年,我只怕是沒空回太原府了。你外祖母多次唸叨菀兒和桐兒,不如你們兄妹去趟太原?”景氏對安簷道。
她想讓安簷送凌青菀和她弟弟去太原府看外祖母。
凌青菀微訝。
家裡有長兄啊,幹嘛要讓表兄送?娘,您這也太明顯了吧?
“三弟也常唸叨外祖母。等過了年,我向宮裡告半個月假,送他們去一趟無妨。”安簷道。
遇到和凌青菀有關的,他也不牴觸。
他說話的時候,只是和景氏寒暄,並沒有因為話裡提到凌青菀,就看凌青菀一下。
他似乎對凌青菀這個人的存在毫無興趣,根本不屑瞧她。家裡的丫鬟,也是這樣的存在,很少讓人注意到。
安簷對凌青菀的態度,就像主人對待丫鬟一樣,漠視到完全像沒有她這個人,只當是個擺設。
凌青菀卻因此心情不錯。
“那再好不過了。”景氏愉悅道。
讓孩子們自己去舅舅家拜年,這是之前就和小景氏安夫人商量好的。
小景氏也告訴過安簷。
景氏提到這話,安簷絲毫不驚訝,仍是客氣和景氏、凌青城說話,心裡不起一絲漣漪。
他連餘光都沒有瞟一下凌青菀。
而後,景氏問到了安家的長媳周氏,和她滿剛一歲的兒子。
“......大嫂這幾日也有點不舒服。”安簷道,“請了太醫問診吃藥。”
他說起別人生病,也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淡然口吻。可能是性格使然,讓他像個木頭人,一板一眼。
景氏微訝:“是什麼病?”
“一點小風寒,有點清洩。”安簷道。
小風寒加腹瀉,不是什麼大毛病,景氏就放心了。
快到午膳的時辰,凌青城去坊裡的酒肆,打些好酒回來吃;景氏親自去大廚房,安排午膳的菜。
明明可以安排小廝和丫鬟僕婦去忙碌的,大哥和母親卻要親自去,不知是太看重安簷,還是專門留個機會給凌青菀和安簷說話。
屋子裡就只剩下凌青菀、安簷和景氏的丫鬟、婆子們。
東次間裡垂了厚厚的防寒簾幕,兩個大丫鬟坐著做針線,溫暖如春。凌青菀在一旁,拿著母親的針線也做起來。
她針線活很好,比她母親做得還要出色。
安簷坐在靠西邊的太師椅上,神色淡然,絲毫沒有因為屋子裡的寂靜而不適。
他沒有主動和凌青菀說話。
凌青菀心裡對他有防備,自然也不會找他說話。
所以,大哥和母親的苦心是白費了。
很快,凌青城先回來了,東次間的氣氛一鬆。丫鬟們似乎也鬆懈了,有了些細碎的笑語。
“......上次菀兒還問二哥呢。”凌青城跟安簷說了幾句話,他見安簷始終不理睬凌青菀,只當他是害羞,主動提了這麼一句。
凌青菀手裡的針,一下子就扎進了肉裡,疼得心驚了下。
瞎說,我從來沒有提過他。
大哥,我還當你是好人呢。
凌青菀把扎出血珠的手指輕輕擦去,心裡怨念的想。
“問什麼?”安簷道,口吻依舊平淡,不嚴肅,也沒有笑意。
他終於扭頭,看了下凌青菀。他的眼波平靜,沒有半分漣漪,淡漠落在凌青菀臉上。
凌青菀低垂眼簾,不與他對視。
“問二哥手背那道疤,是怎麼來的。”凌青城笑道。
安簷右手的手背上有道疤痕,形狀似蜈蚣,幾乎佈滿了右手,把整個手面覆蓋住。
所以,他的右手看上去很猙獰。
凌青菀並不知道他手上有疤,所以伸頭看了眼。她一眼就看得出,這是被燒的。
於是,她笑了笑,道:“明明是大哥你想知道。二表兄這道疤,是燒傷的。”
安簷眼底,終於起了一絲漣漪。
他也認真看了眼凌青菀的臉。
“是嗎?”凌青城笑。
安簷道:“是,是燒傷的。當年在軍營裡,不小心燒了。”
燒得這麼厲害,應該不是意外吧?可能是某次的事故,因為提起來於事無補,安簷懶得說。
他不愛炫耀。
凌青菀覺得他這點還不錯。雖然像個木頭人,倒也有幾分品性,不膚淺。
她微微笑了笑,繼續低垂腦袋,任由大哥和安簷說話。
安簷回過頭,也沒有再看凌青菀。
午膳的時候,景氏讓丫鬟去找凌青桐來吃飯,但是丫鬟找了半天,都說凌青桐出去了。
“不等他。”景氏笑笑,“他餓了,自然就回來了。”
吃飯的時候,凌青菀正巧坐在安簷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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