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傻了,我竟一直沒有想到!”周又麟繼續道,“只因我無法相信,人能死而復生,更能設法變成別人。可是,事實便是如此,你復生了,盧九娘!”
他捏住她下巴的手很緊,緊的讓凌青菀無法開口。
周又麟的眼睛,不由浮動淚光,更是令她驚詫。她沒有想到,他會對著她哭出來。
明明應該很憤怒,可是周又麟說出這番話之後,心裡悲切難忍,他的眼淚控制不住。
這麼久過去了,只要想起盧九娘,他仍是會哭。
一時間,凌青菀似乎有點茫然。
“我......”
“不用狡辯!”周又麟篤定的打斷她的話。
他眼裡的淚意越來越濃,漸漸有點控制不住。他鬆開了凌青菀,轉過身子去,將眼淚擦去。
凌青菀活了兩輩子,頭一回見男人哭,還是周又麟。
她記憶中的周又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惡霸,整天欺負她,逮到機會就要欺負她。
她一直覺得周又麟是個膚淺又兇殘的人,直到自己狠狠踢了他一腳,他沒有反擊打回來,而且哭了......
凌青菀就變得格外迷惘。
她好似頭一回認識周又麟。
“我不是盧九娘!”凌青菀對周又麟道,她的聲音格外慎重。
周又麟沒有轉頭。
他不相信。
“是真的,盧九娘已經去世了,不是嗎?”凌青菀道,“從來就沒有死人復生這種事!我也不認識盧九娘,你說得對,只不過......”
“什麼?”周又麟猛然轉身,“只不過什麼?”
“我曾經撿了一個包袱,裡頭有很多東西,還有些書籍,是在盧珞府宅附近撿到的,應該是他們搬家遺落。那裡頭有些盧九孃的墨寶,也有她自己的記載,我一向傾慕她,對自己不夠自信,就刻意模仿她。”凌青菀道,
“那個包袱裡,還有幾件盧九孃的小衣,我總是穿著,身上可能有些盧九孃的氣息,所以她的狗和貓誤以為我就是她。
這一切,不過是我處心積慮的謀算。盧九娘是盧氏貴女,而我家落魄,我希望自己可以力爭上游,像盧九娘一樣惹人喜歡。
你肯定聽到了石庭叫我九娘,就以為我是盧九娘。其實不然,是我們打賭,我輸了,他和安簷叫我‘賣酒娘’,並非九娘.......”
周又麟怔怔看著她。
他是不相信鬼神的將士,更沒有見過能改生死的術士,所以這番話,在周又麟看來,竟有幾分合情合理。
他沉默了半晌。
“真的?”周又麟仍是不敢確定。
“是真的!”凌青菀臉上有幾縷輕浮的得意,“我成功了,安簷很喜歡我,不是嗎?”
她的輕浮得意,讓周又麟覺得既可恥又可悲。
周又麟很厭惡她這幅表情。
應該說,除了盧玉的臉,周又麟討厭很多女人。
他下意識不願意接受她就是盧九娘。
在周又麟心裡,盧九娘大概是個神聖的影子,沒有任何缺點。
“我最近從古醫書上,找到了幾個秘方,可以讓肌膚瓷白如玉。這樣,是不是更像盧九娘?”凌青菀繼續道。
周又麟立馬覺得她噁心死了。
他厭惡的往後退了幾步,眼底的悲傷全部斂去,憤怒也不見了。
“世間竟有你這種骯髒的俗物!”周又麟罵道,“你玷辱了九娘!”
“這是我和安簷的事,與你無關!”凌青菀正色道,“我又不是同你過日子,骯髒與否,豔俗與否,跟你有什麼相干?”
周又麟覺得她太噁心了。
可憐安簷,竟要娶這麼個東西!
凌青菀這番話,周又麟已經全部相信了。倒也不是凌青菀的話多麼有技巧,而是周又麟對盧九娘死而復生這件事,原本就持有懷疑的態度。
他雖然這麼想著,到底只有五分把握。
比如凌青菀就是盧九娘,周又麟更願意相信她只是刻意模仿。
這樣的話,盧九娘仍是死了,並非復生,也不存在盧九娘如此絕情不肯招她,更沒有安簷對他的背叛。
這麼一來,周又麟反而鬆了口氣。
他心頭的壓抑,好了很多。
人是很奇怪的,信仰更奇怪。就像周又麟,他能輕信凌青菀的話,因為他覺得那些話更符合常理。
什麼死而復生,他難以理解。
“來人!”他喊了侍衛。
侍衛推門進來,周又麟道:“給她鬆綁,送到安家去!”
他沒有再看凌青菀一眼。
同時,他也對安簷的品位產生了懷疑,深覺安簷著實眼瞎!
凌青菀被送去安家的馬車上,又想到周又麟的眼淚。也許,他並非惡毒,僅僅是幼稚罷了。
他能這麼輕信人言,難道不是幼稚的一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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