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不說,至少在屋子裡面現在的這幾個人,都或多或少的清楚,這一場聲勢浩大的皇家恩典,到底是為了什麼而推動的。
“……母親。”
沉默了有那麼幾分鐘之後,姚錦瑟終究還是打起了勇氣,拉住母親的手顫顫巍巍地叫了一聲娘。
可不出聲還好,姚錦瑟這一出聲,王氏剛剛止住的眼淚便再度噼裡啪啦往下掉。
慈母之心難得,王氏只不過是在這宮中待了不到半日的時間,和皇后說了那麼會兒話,便覺得這後宮生存實在不易,皇后話裡話外處處都有意思,她這種在後宅生活多年的婦人,都覺得有些難以招架。
可憐自家女兒不過二十歲的年紀,便整日要在後宮之中應付這些,家裡面兒這兩天和國公府搭上了線兒,要聽從人家的安排做這許多事,不用想也知道,在後宮之中,追隨著貴妃娘娘的女兒,肯定捨不得,要應付來自皇后那邊兒的打壓。
好在姚錦瑟終究有個孩子,王氏雖然掉著眼淚,說起話來沒頭沒尾的,但終究也是見了這麼多年世面的人,作為官眷,平日裡少不得應付些人情往來的事情,該有的本事都還練得十分到位。
掉了這麼長時間的眼淚,該說的話卻都已經說得明白,甚至臉上的妝都沒有花,就已經可見一斑。
“……今個兒皇后娘娘把各家夫人留下來,多說了這麼長時間的話,我就覺著不對勁。”
白檀和白桃下去了,王氏便打發著自己帶來的兩個人也出去等著,如今雖然說天氣沒有寒冬之時那麼冷了,但是外頭也終究不是好呆的地方,姚錦瑟體諒她們,叫人不必在外頭等著,而是讓白露把人帶去了宮女們休息的房間之中,也不至於凍著人。
沒有了外人在場,母女兩個人總算是可以開啟窗戶說亮話兒。
“皇后娘娘,身為一國之母,何等尊貴的人,何必要和我們這幫人說那麼多話,還一直都帶著笑,既然不是訓導,那自然就是有心思示好,你在後宮之中,本身跟著貴妃娘娘,就一定是要和皇后娘娘站在對立面上的,許多事你要多加小心。”
有些話說給孩子聽,做母親的總覺得說多少遍都不夠,“我在家的時候和你父親說起這些事兒,有時候也覺得你辛苦,家裡頭實在是不必需要你這樣照料,你父親雖然是清流文官沒多少俸祿銀子,但是你大姐那邊兒終究還是能夠幫一幫家裡,總不至於要你從宮裡頭往外帶銀子這樣勞心。”
王氏這輩子生了三個孩子,大女兒嫁了商賈之家,算是下嫁,有官面兒上的丈夫照顧著,他婆家的許多生意也都更好做些,所以拿婆家的東西往孃家填補一些,本身就是利益往來,算不得什麼過分之舉。
兒子那邊,王氏也不打算逼迫太過,兒子走科舉之路,就算三十多歲才能證據也都是年輕的,反而讓她最擔心的,便是這個莫名其妙成了皇妃的小女兒。
當初若不是因為她想要把女兒在身邊留的久一些,也不至於撞上先帝的選秀這一樁子事兒,可話說回來,當年那個時候,誰能想到,老的只剩下一把骨頭的先帝,還有心思選秀呢?
不過命運終究還是照顧著他們家的,自從姚錦瑟在後宮之中生了女兒之後,就連她父親姚春生在官場上的日子都輕鬆起來,更不用說那些庶子女們日後的婚事,可見如今姚家最重要的便是這個女兒。
“這些倒不算什麼,我如今在後宮之中的日子還算是好過,有個孩子在身邊,皇上好歹會時不時過來看看,這日子已經算是比著後宮中絕大多數的人都更舒服了,母親不必擔憂我。”
好不容易和家裡頭的人見一面,不能只是一味傷心,姚錦瑟說了兩句,便把話頭轉移到正事上:“如今皇上是剛剛登基,正是雄心壯志的時候,父親在前朝雖然是人微言輕,可平日裡和旁人結交的時候難保不會捲入事端之中,依女兒看來,若是不能做清流做到底,徹底明哲保身,恐怕還是要早早站隊得好。”
“你的意思是……”王氏聽了姚錦瑟的話,不免有些意外,不過還是很快就反應過來:“這話我回去會和你爹說,你在皇帝身邊不能總是想著為家裡打聽訊息,該要保全你自己才是。”
“你當年進王府的時候,為娘就和你說過,爹孃不求你一飛沖天,富貴無邊,只求你能安生順遂地過完這一輩子,王府那樣的地方,在咱們這樣的人家眼裡邊都已經是虎狼之地,更別說皇宮這樣兇險,行差踏錯一步都是滿門的禍事,”王氏說著說著又傷感起來:“想你當年沒出閣的時候也是花朵兒一般的姑娘,如今生生被逼成這樣老氣橫秋的樣子……”
眼看著又要哭,姚錦瑟趕忙拉住王氏站起來:“母親!母親快別傷心了,女兒在後宮,一切都好,走吧,咱們吃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