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不回去,遲早被人殺死在宮外,回去與你母妃說說你被追殺一事,她自會調查清楚,至於趙由之,你這般撒潑是沒用的,他那樣的人,你得服軟。”
“王爺……”子衿不贊同的喊他,他這般教芷水,到時候出醜的傷心的,還是芷水!
崇睿冷冷的剜了子衿一眼,並未與她說話,轉身融入月色之中。
子衿不明所以,她不過好心而已,怎麼王爺又生氣了?
翌日清晨。
如崇睿所料,天色剛亮,李德安便帶著兩道聖旨風風火火的趕往睿王府,將子衿與崇睿一同召進皇宮。
因有芷水在馬車上,子衿不便與崇睿談兵變一事,她見崇睿休息得不好,便低眉順眼的給他倒茶,“王爺昨夜可是休息得不好?”
“確然!”
……
“王爺要喝茶麼?”
“不用!”
……
“三哥,嫂嫂欠你錢了麼?”芷水終於憋不住,替子衿問出了這句話。
崇睿眸光冷凝,從薄唇中淡淡的吐出兩個字,“多事!”
這下,子衿終於確定,王爺是真的與她生氣了。
可昨夜她做了什麼麼?搭救芷水與趙由之也是他允諾的,推斷追殺芷水的人,非李妃的人也是他,與趙由之說媒……
是因為這個麼?
子衿不確定,一顆心卻因這個猜測,而不安的跳動起來。
馬車在永巷行走,得得的馬蹄聲,踩在磚道上,像是昭示命運的哀樂一般,踩得崇睿心慌,他終是不捨與子衿置氣,握住她的手,輕聲說,“你自己小心些,不可吃任何東西,曉芳會在你身邊,我,儘快去尋你。”
這廂,子衿還在猜測崇睿因何生氣,可崇睿卻忽然溫言軟語的關心起來,子衿只覺得自己一會兒如履薄冰,一會兒如烈火烘烤。
“嗯,子衿會在鳳儀宮等著王爺帶我回家!”
聽子衿說回家,崇睿的心情忽然便舒暢了,不管子衿與趙由之有怎樣的過去,至少現在她是他的,是崇睿一個人的。
兩人分別,一個前往龍潭,一個前往虎穴!
鳳儀宮中。
紫檀木八仙小圓桌上,紅底金線繡著飛龍戲鳳圖案的桌布在清晨未滅的燭火中閃著幽光,桌上放著數十種糕點薄粥。
皇后娘娘頭戴鳳冠,身著大紅宮裝,端坐在上位,見子衿進來,她微笑著起身相迎,子衿見她起身,連忙快一步走到皇后跟前,跪在地上,給皇后請安。
“罷了,這裡又沒有外人,不必跟姑母如此見外,我怎麼瞧著你這孩子愈發憔悴了?”皇后拉著子衿仔細打量了一番。
能不瘦麼,這兩夜因為崇睿的事情,子衿都未能好好休息。
“姑母,不知今日召子衿前來是有何事?”子衿沒有順著皇后的話題走,而是略顯疲態的指明來意。
皇后頓了一下,復又笑意盈盈的說,“姑母這日子過得清冷,便想與你聊天打發時間,你不是嫌我老太婆煩了吧?”
“子衿不敢,況且姑母謫仙一般,哪裡老了?”是個女人都喜歡別人誇她年輕漂亮,尤其是比她年輕漂亮的女人誇讚,即便知道那只是恭維,可還是愛聽。
皇后聽了子衿的話,笑得愈發嬌豔。
“你這孩子嘴上是抹了蜜麼?”
子衿但笑不語,那對梨渦煞是可愛。
“既然來了,便與姑母一同用早膳吧?”皇后拉著子衿到落座,便立刻有宮女上前給子衿佈菜。
子衿擺手,“姑母,子衿在府上已然用過早膳,實在吃不下了?”
見子衿一臉為難,且眉宇間愁雲籠罩,皇后終於意識到,皇帝讓她這般早的將子衿叫到鳳儀宮來,定然是出事了。
“你告訴姑母,可是出了什麼事?”皇后忽然嚴肅的看著子衿,一字一句認真的與子衿說。
“子衿只是擔心王爺!”子衿斟酌了片刻,還是將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
皇后的眸子閃了閃,狀似不經心的問,“崇睿怎麼了?”
“榕榕姑娘自從在王府大鬧那一場後,便消失無蹤了,這姑母是知道的吧?”子衿一邊說,一邊暗自觀察皇后的反應。
皇后聽子衿說起榕榕,便蹙眉沉吟,“哎,說起來也怪哀家,識人不明,將榕榕許配給崇睿,原本是想她能照顧你們,卻不曾想,她竟不知滿足,企圖覬覦你的位置,可是她不是已經離開王府了麼,崇睿與她又有何糾葛?”
子衿發現,她說起榕榕的時候,皇后雖然不自在,可只有尷尬,沒有心虛。
“大年初一軍營譁變之事姑母應當也聽說了吧?”子衿心裡雖然著急,可還是一步步的將皇后饒進話題。
“嗯,我聽說了一些,皇上莫非就是為了此事與崇睿為難吧?”皇后從子衿的表情和言談中,彷彿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皇帝讓她將子衿召進宮,卻並未與她說此事與榕榕有關,這事很是蹊蹺!
“是啊,那三千將士忽然一夜暴斃,王爺不眠不休測查了兩夜,最後得知那些叛軍皆是受人唆使,且每個人身上,都有一個猛虎紋身,而那唆使之人,便是榕榕姑娘。”子衿發現,說到此處時,皇后的臉色已然有些驚慌。
那些驚慌,是聽到猛虎紋身時才出現的,由此說明,皇后對榕榕唆使人叛變一事並未在意,可是卻在意猛虎紋身,那由此可見,皇后並不知道榕榕動用了慕家的死士。
榕榕是自作主張動用了死士。
“那榕榕姑娘求愛王爺不成,便想伺機毀了王爺,父皇對王爺一直存有偏見,我擔心王爺會被父皇責罰,姑母,您說,父皇會重罰崇睿麼?”
子衿不管不顧的繼續煽風點火。
皇后臉色蒼白的站起來,忽然對子衿嚴厲的說,“你可知,那些繪有猛虎紋身的人,全是慕家家臣,若是崇睿將此事告知陛下,那慕家便是有嘴也說不清了。”
子衿聽她這樣一說,也激動地站起來,“竟是慕家家臣麼,子衿哪裡知道,那現在怎麼辦,姑母?”
“走,去養心殿!”皇后也顧不得吃早膳了,領著子衿便去了養心殿。
與此同時,崇睿跪在養心殿正中,靜靜的看著皇帝批完了一份又一份的奏章。
“你可知,朕召你前來所為何事?”末了,皇帝輕輕的放下狼毫,淨了雙手,這才總算抬起頭來,與崇睿說了第一句話。
崇睿依舊跪得挺拔,“若兒臣所料不差,父皇是想問兒臣西山大營的事。”
“嗯,那你倒是與朕說說,一下子死了那麼多人,是怎麼回事?”皇帝見崇睿沒有隱瞞,心裡的怒氣稍微平息了一些。
“此事是兒臣疏忽,請父皇責罰!”崇睿避重就輕的說。
“你只是疏忽麼,朕可是聽說,這是你三皇子為了排除異己,而下的殺招?”皇帝狀似不經意的試探崇睿。
崇睿心裡冷哼,“我若是要排除異己,那西山大營早被殺乾淨了!”
可面上,崇睿還是誠惶誠恐的跪下給皇帝磕頭,“父皇,西山大營龍蛇混雜,相信父皇也十分清楚,兒臣在西山大營,無任何威信,更不遑說要在那裡排除異己,那個地方,除了郭全福與兒臣愛在一處飲酒,其餘的人,與兒臣皆無往來。”
皇帝眸色深深的看著崇睿,自從崇睿離宮建府,他便再也看不透這個兒子,就如同此刻,他這般真誠的將自己在西山大營的處境說出來,倒是與暗中監視他的人所調查的結果一致。
可皇帝卻是不信的,自從子衿嫁給崇睿之後,便有人處處與崇睿作對,一次或許是偶然,可多次之後,皇帝也不得不疑心,崇睿是不是真的威脅到了某些人的利益。
“那三千衛士是如何死亡的,你且說來聽聽!”
崇睿將自己調查的結果盡數說了出來,倒是與皇帝潛藏在西山大營的人奏摺上所說的結果一致。
“我聽說,那三千衛士身上皆有猛虎紋身,你可調查過?”
養心殿的大門被大力推開,逆著光,崇睿與皇帝同時回頭,便看見子衿與皇后一紅一白兩個身影逶迤而來。
“臣妾給陛下請安!”
“子衿給父皇請安!”
皇帝見皇后帶著子衿出現,心裡不快,可當著子衿的面,他也不便表現出來,和藹的看著子衿問,“你身體可好些了?”
子衿屈膝,恭敬的回答,“多謝父皇掛懷,子衿好多了!”
“那便好,皇后,你怎麼帶著子衿到養心殿來了?”他對子衿與皇后說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他待皇后極為冷漠,甚至含著怒氣。
皇后已然習慣了皇帝的態度,溫柔一笑說,“臣妾剛才與子衿閒聊,聽子衿提起,說西山大營出事了,便過來看看。”
“如此,便一起聽聽吧!”皇帝在心裡冷笑,可表面上,卻對皇后客客氣氣。
“父皇所料不差,那三千死士的身上都有猛虎紋身,可那些紋身,應當是迷惑世人眼光的,而且兒臣調查得知,唆使他們的人,便是兒臣府上叛逃的小妾,張榕榕,張榕榕不知怎麼勾搭上了江湖第一殺手組織修羅殿,不但威脅兒臣,不許兒臣寵愛子衿,還處處破壞,甚至連岳母那邊都不曾放過,不過岳母那處,崇睿一直派人保護著,子衿也一直在兒臣身邊,所以她沒有機會對她們下手,是以才跑到軍營去滋事。”崇睿八分真兩分假的套著話將事情經過跟皇帝講了一遍。
皇帝聽後勃然大怒,“那賤婢曾抓住?”
“父皇,她有修羅殿第一高手保護著,兒臣無法取她性命,只是她痴戀兒臣無果,兒臣擔心她挑撥離間,再次在軍營策劃譁變,欲置兒臣於死地。”
或許,崇睿的死活,皇帝並不會在意,可崇睿一旦死亡,趙傾顏與慕子衿也就失去了保護傘,這點皇帝勢必會在乎起來。
“一個小小的江湖幫派,朕倒是要看看,他敢與朕對抗?”皇帝越是上了年紀,越是覺得虧欠趙傾顏,他越是想彌補,對崇睿越有利。
他不能公然維護趙傾顏,也不能將她接到身邊保護,那作為他兒子的崇睿,就是他最好的橋樑,所以即便此事還有諸多疑點,他也不會深究。
何況那叫榕榕的婢女,既是因愛生恨,那設計構陷崇睿與子衿家人,倒也無可厚非,皇帝思量了片刻之後,便與崇睿說,“朕給你一道手諭,你去靈臺山,找明覺大師,他見到朕的手諭,自會相幫!”
子衿臉上的表情雖淡,可心裡卻十分激動,崇睿居然能在這般危險的情況下,拉皇帝入套,並主動要求讓明覺大師去幫忙。
如此一來,崇睿便可光明正大的去找明覺大師解決了魂歸與張榕榕。
若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本事,崇睿也是堪稱一絕。
心中暗喜的人,不止子衿與崇睿,還有皇后。
皇帝這段時間心情頗差,若是讓他查到那些死士與慕家有關,那個慕家帶來的,一定是比李家還有慘烈的結局。
可她沒想到,崇睿自始至終都沒有將慕家供出來。
崇睿攜子衿謝恩,皇帝見子衿越發憔悴,又賞賜了許多珍貴藥品和補品,兩人正要離去,卻見李妃拉扯著芷水公主已經等在殿外。
子衿與李妃若不是一起出現,皇帝對李妃還不至於如此冷淡,只要她們倆站在一處,皇帝就會想起李妃扇子衿的那個耳光,只要這樣,他心裡便十分不快。
“未經傳召,你好大的膽子!”
“皇上,臣妾是有要事稟告,事關芷水生死,臣妾這才冒死前來,還望皇上給芷水做主!”已經降為李嬪的李馨雲跪哭在地上。
“芷水,你怎麼了?”皇帝沒有看李嬪,徑自問芷水。
芷水見母親受冷落,心裡也不好受,便隱瞞了李嬪打她的事,只將自己逃出皇宮,並被人追殺一事告訴了皇帝。
不管皇帝如何氣李嬪,可對芷水的疼愛卻半分不減,聽聞芷水在大街上被人追殺,他氣得握住拳頭錘了桌案一下。
“可有嫌疑人?”這話,他倒是問李嬪了,畢竟芷水單純,根本就沒有能力調查此事。
李嬪忽然挺直了脊背,指著崇睿的臉,惡狠狠的說,“臣妾懷疑睿王殿下賊喊捉賊,先叫人刺殺芷水,再找人救下芷水。”
崇睿擰眉沉吟,“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李嬪這般信口開河,可要想想清楚。”
芷水也氣壞了,她拉著李嬪的衣袖著急的說,“母妃,是三哥救了我,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皇上,臣妾那日衝動,打了睿王妃一下,可當時便已然道歉了,可這才過了幾日,我兒便被人追殺,不是他還能是誰?”
聽到李嬪的話,皇后冷笑,並在心裡腹誹,“這李嬪怎麼越活越回去了,這般作死!”
子衿見她無理取鬧,冷凝著眼眸,淡淡的說,“李嬪這般說,可有證據?”
李嬪也冷笑,她反問子衿,“那我請問睿王妃,大過年的,你們如何就剛好看見芷水在街上被人追殺!”
李嬪的話,讓皇帝坐直的身體,皇后的眼神也變得十分微妙,崇睿的眼裡閃過一絲嫌惡,而子衿,卻淡然的笑著。
“父皇,適才王爺與您說過,那殺手欲對子衿不利,所以王爺安排人在王府周圍巡邏,我們救下芷水時,芷水甚至以為是李嬪要殺她,可王爺卻替李嬪解了圍,分析有人必然是知道李嬪與公主近日發生爭執,故意找殺手去迷惑公主。”子衿點到即止,也不說完,可在座的每一個都是聰明人,他們如何不知子衿此話,暗諷李嬪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皇后聽了子衿的話,心中自是一陣快意,她這一生都在與李嬪鬥,可結果卻不盡人意,偏偏子衿三言兩語,便將她收拾得妥妥帖帖,實在是解氣。
李嬪臉都氣綠,可當著皇帝的面,她卻再也不敢對子衿放肆,她只恨自己一時大意,竟養虎為患,讓慕子衿在皇帝面前搬弄是非。
崇睿站在子衿身邊,眼神溫柔得如同四月的春光,皇帝看著崇睿這般繾綣的眼神,心裡對他的疑慮,終於消散。
“崇睿,既然如此,朕便將此事交由你調查,對了,那趙由之既然也是知情者,便著其協助你,早日將那狂徒清查出來,彰顯我皇家威儀。”
皇帝的話,無疑是為崇睿正名,他不信崇睿會這般對待芷水,所以李嬪若是聰明的話,便不會再糾纏此事。
李嬪無疑也是聰明的,她審時度勢的服軟,“臣妾也是愛女心切,對王爺有所誤會,還請王爺莫要見怪。”
崇睿對待除了子衿以外的人,態度自然是冷淡的,他淡淡的頷首,算是接受了李嬪的道歉。
離開時,李嬪站在子衿與崇睿身後,看著他們伉儷情深的背影咬牙,“崇睿,你且等著,本宮送你一份大禮。”
出了宮門,子衿才軟軟的靠在車壁上,每一次進宮,子衿都覺得像是耗費了畢生心力一般,十分疲憊。
崇睿眸色淡淡的看著她,忽然覺得他必須足夠強大,才能保護這個小女子,只有站在權利的巔峰,才能保護得了他在乎的所有人。
“先送你回府,我要去青築雅苑。”崇睿見子衿神態疲倦,不想她跟著操心,便想先送子衿回去。
子衿知道他對趙由之始終不能釋懷,便柔順點頭。
崇睿去到青築雅苑的時候,趙由之正坐在竹林撫琴,紫檀琴案上,一張古琴,一爐香,趙由之身著素衣端坐在案,眉眸沉沉的彈著一曲憂傷的曲調。
崇睿也不打擾,揮手讓家丁退下,自己尋了個位子坐下,靜靜的聆聽,直到最後一個音緩緩的落下。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趙侍郎當真不愧是大月國大儒士,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崇睿端坐著,雖是誇讚趙由之,可眉宇間,卻還是有淡淡的疏離。
趙由之哪知崇睿會來,連忙起身躬身行禮,“由之不知王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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