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發言,29天前。
在這個群,由不同年齡、不同身份的七個人組成。若是一帆風順的人生,他們之間可能這輩子也不會有如此的交情。
吟鳶點開了群列表。
緋針、葉吟鳶、莫景輝、雁沉軒、極冬、陳悉、阮香。
七個熟悉的名字。
時至今日,這些名字對她而言所停留的層面,也僅僅是「熟悉」罷了。
不過,她與其中兩位男生是同一所學校的。只是年級不同,專業也不一樣。不出意外,在這樣大的學院中,他們也不一定會相識。
今夜還未曾傳來鋼琴聲。或許還不夠晚吧,現在只是十點而已。
舍友也沒有回來。葉吟鳶覺得有些無聊,她下床站在窗前,掃視著窗外的風景。
學生活動中心就在她窗子的對面,隔著挺寬闊的一條路。這棟建築不高,僅有三層,卻比較寬。而且每一層,都有大面積的落地玻璃。除了背面的小教室是牆壁外,有三面都能看清裡面的大廳部分。
學生宿舍有六層,葉吟鳶住在四層。從這裡遠而高的視角望過去,能看到室內挺大一部分。燈都亮著,靠窗的桌椅坐著學生在看書,樓上有三三兩兩的人在練發聲。
三樓似乎沒什麼人,燈是關著的。她知道,窗邊有一架三角鋼琴隱匿在黑暗裡。
她忽然想去活動中心看看。
套上外套,初春的冷風在夜間還是那樣冰涼。所幸沒幾步路,她就走到了目的。
她直接上了三樓。
三樓果真沒有人。她按開燈,空曠的室內明亮起來。那架鋼琴靜靜地被放置在老地方,沒有人碰它,更不可能有琴聲傳來。
不過,她似乎聽到了別的聲音。
那也是一種琴聲,絃樂。她可以肯定,是吉他聲。這陣音樂很流暢,偶爾出現卡頓,琴聲的主人就會從很前的一段重新彈起。
順著吉他聲,她走向後方的走廊。大廳的燈照不過來,有些黑暗。
某間教室的門微微敞開一條縫,裡面溢位一縷光。
她輕輕推開門,發出吱呀的聲響。教室裡唯一的人停了手,抬頭看向她。
那是一個尋常的少年。
他向右撇去的劉海恰巧遮住了上眼瞼,髮梢有幾處翻翹。而且,他的穿著打扮,讓人看著很舒心。都是些不錯的牌子,搭配也是認真考慮過的。
從這幾點看,他比起普通的大學男生的確特殊些。
“景輝?”
她有些意外,沒想到他會在這裡。
“噢……抱歉,我以為這裡不會有人來,就沒太留意關門。”
“不,沒什麼,我打擾到你了嗎?”
“沒有的事。”
男生還是笑了笑。他又拿起吉他,卻似乎想不起來剛才彈到哪兒了。
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或許剛才練習的時候,精神就不太集中。
“是D大調卡農曲?”
“是的啊。”
這位少年,是大她一年的學長,吉他專業的。
叫莫景輝。
是那七人群之一的成員。
他今天沒戴耳機。或許是特意來練琴的。
兩人沉默了一陣。莫景輝斷斷續續彈了幾段,也停了手。於是,原本空蕩蕩的教室,就顯得更加安靜了。
他和她一樣,應該是不再屬於這裡的人。
不再屬於這個正常的世界。
——自世界塔之戰後。
他們是因種種原因,走上了自殺之路的,厭世者們。
在做出抉擇的那一刻,面前忽然出現了奇怪的人。
那是一個身著白色長衣的男人。像是醫用的白大褂,材質卻好一些,修身一些。
三角狀的蝶形面具下,掩藏著不屬於人間的笑意。
他夾著一本陳舊的書,一手拋著一枚銀色的懷錶,輕浮地問著:
“你要死嗎?”
那是第一次見到他。
接著,是多年後的事。由於更加或簡單或複雜的、不可思議的原因,他們迎來了第二度的死亡。
正是那時候,他又出現了——在一場夢裡。
一場將近二十人的、共同的夢裡。
在一座古老的鐘塔前,自稱醫生的那個男人,這樣說了:
“殺了他們,全部。”
是為了讓生者更好地或者,讓死者妥帖地睡著的必要的方式。
“嗯,就像救世主一樣,很厲害吧?諸君的死都是很有價值的事。”
他如此說著,咧出輕薄的笑容。
名為夜厭白的“醫生”,或者說“引導者”,將厭世者們領進了時間的墓地。
那些人中,有的她認識,有的不認識。
有的人死去了,有的人活下來。
以相當殘忍的模樣離世,以異常痛苦的姿態生還。
以七種顏色的七種力量為代表,鐘塔內的每一層守護者都在進行著相當程度的刁難。為了所謂「勝利」,他們付出了過於沉重的代價。
直到第七結界,最後的那個女人。
-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