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更加難以招架的是,陶佐詞比他們設想的精明太多。
即使他對外再怎樣展示出一個紈絝子弟的模樣,可從切身利益上來分析,他必然不會去做對家族不利的事。就算他再厭惡如今的一切,遲早也會到他的手中。
因而有利於家族企業的事,他也可以去做。
哪怕是那些見不得光的事。不如說,他更樂意去與這些事打交道。
冷漠不仁地剝削誰,毫無顧慮地算計誰,理所當然地傷害誰,都如呼吸一樣自然。
從某種程度上講,這樣的心理素質,倒也相當令人驚訝了。
在除掉內鬼後,他很快在一個夜裡再度光臨了無名屋。
他毫不客氣地側坐在桌上,俯下身,一手牽過店長的手來。
他左側的劉海很長,輕輕地從眼瞼上垂下來。伴隨著閃爍的燭火,他淺色的眼睛泛著不自然的光彩。
“您……當真會通靈?那我可愛的未婚妻有沒有來找過您呀?”
他很漂亮,比很多女人還要驚豔。看著這張精緻的臉,店長暗自思量著。
也很危險。
燭光將他的影子投射在四方,像一個猙獰的怪物,搖曳中,露出詭異的鋒芒。
“很遺憾,其實……”
柯奈深吸一口氣。
“那只是騙人的噱頭罷了。您也是生意人,知道這些唬人的手段……”
“哦?”
陶少爺逼近了一些,柯奈本能地向後靠去。
就像在躲避玫瑰的刺一樣。
“我只是說了些對大家都會講的說辭……能查出您未婚妻的身份,歸功於您自己的頭腦,我完全是歪打正著。”
“這樣啊——”
陶佐詞放開了手,語氣聽上去很失望。
“真是太可惜了。我還以為您會有什麼——厭世者的力量,能幫再幫幫我呢。畢竟,一個死人的眼睛又睜開了,實在是件怪事。”
“抱歉,我聽不懂您在說什麼。”
“啊,當然,我相信這件事一定和店長您沒有關係。”
聽到這段對話,江碩心裡一驚。
在陶佐詞離開後,柯奈有些緊張地說:
“他想殺了我,他帶著槍。而且……他本是為了群青的事來。”
緊接著,先前來過的一個男生光臨了。
這個男生,好像看穿了上一位客人的想法。
但說實話,江碩無心去聽他與店長的對話,他滿腦子都是上一位糟糕的客人所引發的思維風暴。
也就是說,姓陶的調查了未婚妻的一切——甚至知道了她並非常人,並且得知了厭世者的都市傳說……而且他幾乎確定店長有這樣的能力。
他派人處理屍體的時候,一定發現眼睛不見了。
所以……自己的存在也可能暴露了。以他的能力,查到誰對那具屍體做了什麼,並不是太難的事情。
不過目前還是安全的。只要江碩不想見他,就可以不見。
能躲一時是一時吧。
沒想到崇霖離開後,他馬上收到了陶少爺的指令。
“替我解決一個人如何?”
起初收到訊息的時候,他的手有些顫抖,腦海裡空白一片。
但心中湧起的,並非是對文字所敘述之事感到恐懼。
而是一種,對自己並沒有產生恐懼這件事的,恐懼感。
這一幕似曾相似。
似乎在十年前後的什麼地方發生過——面對著幾具冷冰冰的屍體。
他們的面色還有些紅潤,彷彿還活著,只是安靜地睡著了。
時至今日,那場面還十分清晰。只不過如今的他已經知道,那只是一氧化碳中毒的表現罷了。
死了就是死了,想那麼多做什麼。
自身的死亡本就是未知數,何來更多的時間與理由悲天憫人。
不過他還是沒有想到,隨後陶少爺所發來的照片,竟就是那個緊隨其後的客人。
理由倒不必多問。反正,自己與他也並沒有什麼交情。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發展著。
海不揚波的日常之下,有誰妄想興風作浪,有誰試圖暗度陳倉。
再一次地,長生拒絕了他的請求。
直到這一步,江碩仍不明白為什麼。他善於找尋盲點,卻讓自己陷入了一個思維的盲點。他固執地站在裡面,任憑誰去勸誡也無動於衷。
何況,並沒有誰來勸他。
他就這樣越陷越深,理所當然地變得偏執、極端。
就像當初在痛失家人後,年幼的他作出決定時一樣的決絕。
是時候向那位客人要回失去的東西了。
當初是以“大醫院會被陶氏的勢力發現”為由,將群青帶到了黑診所中進行的手術。但回收的方式就不必要那樣麻煩了。
人性?那是什麼東西。
就像村子裡的人一樣,是需要的時候拿起來,不需要時丟掉的東西吧。
見人下菜而已。
這個多事之夏,漸漸迎來尾聲。將死的蟲們做著最後的掙扎,像是要把全部的力氣用以歌唱,作為自己曾經存在過的證據。
即使是徒勞的。
回過神後,安城逐漸意識到了一些問題。
周圍的人,正接二連三地消失。
異變似乎是從某次大型傷亡事件後開始的。
大量的學生,被大海奪去了生命。
安城沒有察覺,因為他沒有去海邊。
他們年輕的女輔導員,被失去理智的學生家長用刀捅進心臟。
安城沒有察覺,因為那不是他的老師。
生物化學班的一個女生在寢室觸電身亡,其舍友與同班的一個男生失蹤了。
安城沒有察覺,因為那不是他的同學。
同班的一名女生慘死在教室中,她的朋友作為嫌疑人被拘留。
安城沒有察覺,因為那不是他的朋友。
他的朋友不見了。
但已經沒有人能夠幫助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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