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第三層,沒有看到這些靈魂的殘渣。”崇霖思考著。
“因為第三層曾經是無人駐守的,自然也不會有人輸在那裡。”
不知何時,霜闕又出現在了一臺機器上。她手裡仍然緊握著那隻銀色的懷錶。
“你們把他帶回來,然後殺了他。”
解懷塵重複了一遍。他的語氣裡好像並沒有過多的悲傷,可那堅定的語氣中與銳利的眼眸裡,分明又在譴責著什麼。
“霜闕說,您的學生把身體讓給了他的妹妹……”
時雪試探性地說著,解懷塵沒什麼太大的反應。他只是稍微思索了一下,勉強點點頭。
“人總是會死的。人活著,生老病死,就是一個慢性氧化的過程。”
說到這的時候,他從盤子上取出一個小小的玻璃瓶。“好了,總之,既然諸位都是因對這個世界產生厭倦……我想問你們一個問題。”
“您講?”
“所謂厭世者,即厭倦了世界的人們,而並非對自身的厭惡。那麼在這之後,不論經歷怎樣的對待,你們都不應該有怨言吧?你們討厭這個世界,世界也討厭你們,這很公平。”
眾人面面廝覷。群青沒有回答,她隱約覺得解懷塵在暗示些什麼。但她這會還想不明白。
“算了,沒什麼,原諒我的自說自話……換一個問題:這是什麼?”
他將手中的透明的玻璃瓶在他們面前晃了晃,這樣問了。
“……什麼都……唔,一粒塵埃?”
安城並不清楚,他努力看了看,好像發現了一個極為細小的點。但那實在太小,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一個奇點。”
解懷塵擰開蓋子,將看不見的微粒倒在指尖,打了個響指。
體積無限小,密度無限大,溫度無限高,時空曲率無限大。
即宇宙萬物的開始。
一陣強光充斥在視野的每一處角落,即使緊閉眼睛,光線仍穿透了一層薄薄的面板。
群青不得不像其他人一樣捂住眼睛,但就在她剛抬起手時,一切又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然而,這樣的黑暗是不易被察覺的。
在不足一秒的強光後,雖然眼睛沒有受到多麼嚴重的創傷,可她的視線仍是一片花白——她還沒有適應這陣漆黑。在群青睜大了眼睛努力觀察周圍時,有人忽然撞向她。
“哎呀!”
她覺得自己不受控制地向後飄移。接著,有人拽住了她的手。
群青的視線緩和了些,她看到月婉戈的輪廓緊緊拉著她。
“發生了什麼?!”
一陣轟鳴聲傳到她的耳畔。她看到,在自己方才的位置上,一團奇異的冷光炸裂開來。
她仔細盯著那兒唯一的光源,類似於核爆的蘑菇狀塵埃冉冉擴散,幾十道藍紫色妖嬈舞動的光線與些許紅棕色的細絲纏繞交錯。
那是高緻密的氣體與塵埃。
她的眼睛適應了這樣的環境。她看向四周,一望無際的黑暗裡,無數細小又稀疏的白色光點明明滅滅。
帶狀的光與星星點點的彩色霧狀物在不知多麼遙遠的地方閃爍著,壯麗又磅礴。
身下,是一片弧狀而瓦藍的星球,斑駁的白色佈滿了它,像殘破的紗衣。
是地球。
那麼……
我們正置身於茫茫宇宙之中嗎?
不。
可以呼吸,聲音也可以正常地傳遞……
也就是說,這是一處模擬的宇宙環境,是偽真空。
又是一陣爆炸的聲響,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月婉戈緊緊地抓著她的雙臂,低著頭,半晌說不出話來。
群青忽然反應過來:她被救了一命。
時間一定被重製過了。而且,她一定在先前的位置上死過了一次。
而在這龐大空間的另一處,安城正環顧著四周,尋找著散落的同伴。
他先是看到長生在幾十米開外的位置上,但他無法移動。他覺得,自己在偽真空中張牙舞爪的樣子一定很滑稽。
一塊不小的隕石迎面而來,他伸出雙手,像在體育課上跳馬那樣,從上面翻了上去。藉著這股反作用力,他終於推動了自己。
真空中,任何物體都保持勻速直線運動或靜止狀態,直到外力迫使它改變運動狀態。
長生看到他,示意他向一團爆炸的殘留物上靠攏。
“戰場上,躲在炮坑裡是最安全的。炮彈落在曾經炸過的地方的機率很低。”
“你也沒事,真是太好了!”
尚未散盡的塵埃中,時雪的面貌清晰起來。她眼裡掩飾不住的慶幸與喜悅是那樣真切。
如此清澈的眼神,在這樣險惡的鐘塔內,是多麼罕見的奢侈品。
美麗得益於稀有,而稀有則因為脆弱。
-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