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語喪鐘

第45章 Oath 「誓言」

那天晚上,仇繆本在客廳裡看書,我洗漱出來,發現書扣在他腿上,人已經睡著了。我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將剛衝過涼水的冷冰冰的手穿過他瑣碎的頭髮,塞進他溫熱的後頸裡。

他忽然向後鉗住我的手,我條件反射撤了步,下一秒,他按著我以極快的速度反過身。

眼前乍現一道銀光。

右眼首先被一片紅色覆蓋。面部感到一陣冰涼,然後是刺痛,接著是滾燙的灼燒感。我痛苦地捂住雙目,聽見折刀掉到地上的聲音。

“對、對不起……”

耳邊傳來慌亂的雜音,茶几上的雜物掉到地上。接著,我被打橫抱起。摔門聲,樓梯的腳步聲,引擎發動聲,一種接一種地傳遞到我的耳裡。

但我什麼也看不見。

“對不起……抱歉,對不起……”

一路都是這樣細碎的道歉。

在車上的時候,他給什麼人反覆打著電話,但始終沒有接通。最後到了什麼地方,他與另一個人說了番話。

“你不接電話——幫我,快!”

“你在開玩笑?我剛剛才——啊,算了,這又是怎麼搞的?”

“……是我。”

“真他媽狠啊……急診得加錢。”

那是個同樣年輕的男聲。聲音的主人用有力的雙臂接過我,將我放到一張有些潮溼的手術床上。處理傷口用了很長時間,但他的動作很老練。似乎是想讓我不那麼緊張,他手上忙著,嘴上與我有一句沒一句搭著話。

“我聽說過你,你是他的新搭檔。”

“……呃,嗯。”

“他打電話的時候我在做上一場手術,還沒打掃乾淨就來給我找事了。床上是血,你不會在意的,對吧?處理得當不會感染的。接下來我要上藥,會很痛,忍著。”

話沒說完,我就感到一陣灼燒的吃痛,先前淡化的觸覺又敏感起來。我咬緊牙關,額頭泛起冷汗。

“你啊,也不要怪他。”

之後,醫生就不再說話了。

我怎麼會怪他?

雖然,一開始猝然的驚詫裡,著實夾雜著錯愕與埋怨。但很快,它們就被困惑取而代之——即,他為何做出這種反應。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他一定經歷了足夠多的背叛。

以至於本能般的自保意識,在這樣的一個女孩面前,仍深深地刻印在骨髓裡。

不過讓我完全不去在意的理由,還是那並不嚴重的傷勢。醫生說我很幸運,長期的訓練讓我的反應更加敏捷,那一瞬間向後的閃退,恰好使利刃錯開了我的眼睛,傷口也並不深。

真是太好了。若我不再能看見這大千世界,我絕不願苟延殘喘。

摘掉層層裹纏的紗布,我這麼說的時候,仇繆的眼神很複雜。

“至少我不希望你死。”

“等等,我有自己做出選擇的權力吧?我天生就是殘疾人可能也就習慣了,但如果後天拿走了我的感官我會瘋掉的。真這樣的話,我寧願去死。”

這就是我的生存方式。

“我不同意。”

你什麼時候覺得有權掌握我的生死了,你是這麼自以為是的人嗎?我生氣地抬起頭準備反駁,但當我看到他那一向帶著笑意的眼上,就好像蒙上一層薄翳一般,忽然就說不出口。

又不是他的錯——至少,我不怪他。

總之,這幅表情讓我看不慣。可想想看,今後他每當注視我的時候,勢必會看到這道觸目驚心的疤痕。

儘管我並不想追究,但我仍然這樣說了:

“這樣吧,你做一件事我就原諒你。”

“是什麼?”

“你乾脆……不要再打理頭髮了,像文藝青年那樣留個長髮。想想就覺得好笑吧,以後我就可以盡情嘲笑你了——還有還有,把我的車還給我。”

“好。”

他的臉上恢復了溫暖的笑意。

而醫生的地盤,我們之後去過很多次。那裡很隱蔽,也並不寬敞,但被醫生收拾的一塵不染,井井有條。

有時醫生也會來找我們。我們和其他幹部一起插科打諢:泡吧、喝酒、打桌遊什麼的。

醫生教我人的要害都在哪裡,怎樣能保護住自己,怎樣能在緊急狀態救自己一命;或如何一擊置人於死地,如何讓人清醒地感受痛苦,如何最大限度地利用人的心靈恐懼。

有機會,我都會一一實踐。偶爾醫生需要什麼,或我見到有趣又反常的人體構造,我都會弄下來帶給他。

很殘忍,很血腥,對吧?

沒有說過嗎,我們是壞人呀。

如此狠毒又惡劣的壞人們。

在陰影中生活的人,並不像電視劇裡演的那樣,有多麼嚮往光明。

我們被光明驅逐進黑暗,無法寬恕,也無法原諒光明中所發生的一切。

我們每個人,都有著屬於自己的故事。有的我知道,有的不知道;有些人願意說,有些人不願意說。

我也不是很喜歡談論自己的身世,具體的情節也只和仇先生講過。至於他有沒有告訴過別人,告訴了誰,又說了多少,是他的事。反正我也沒有不讓他提起來。

這種事,從自己的嘴裡說出來,多少有些賣慘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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