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身為太子,他註定只能活在父親的陰影下。
這話就像一根刺。
當然,有一個那樣雄心勃勃的父親,這話卻又非常令人信服。
李式已不記得自己上一次憧憬遠大理想,渴望一展抱負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大概是很小的時候。
想想看,那時應該還不到十歲。
有位先賢說過,人只有在完全無知的情況下,方才會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李式很早就學會了正確面對自己。
他看清了現實,看清了自己不是幹大事的料。
只是身為太子,他卻身不由己。
自古以來,太子都是絕無僅有的高危職業。
要麼一步登天,要麼禍起蕭牆,死無葬身之地。
似乎就沒有第三條路可選。
於是,為了自保,也是為了不讓父親失望,他開始學會撒謊,學會了將宏圖大志掛在口頭。
表面看,他越來越像父皇。
而實際上……
也許就像小舅子樂慶經常掛在嘴邊說的那樣,既已生在富貴之家,就當不負韶華,及時行樂。
不過,自己跟樂慶還是有所不同。
我是太子,是儲君。
李式不斷提醒自己。
那種孩子氣的想法只能放在心底。
當初國師讓他招攬青峰山無塵子,說是若能成功,對他將來大有益處云云。李式其實也不是不明白其中利害,只是根本不願費那勁。
但既然人家送上門,他也不得不裝出一副求賢若渴,英明進取的樣子。
他以為無塵子根本不會應盛都之約,不料人家竟真的來了。
“李公子果然守信。”見到對方,太子故意顯出一臉喜悅,“當初酆城相約,李式曾對公子隱瞞身份,還請公子不要怪罪才好。”
“不會,不會。其實那時李昧已猜到一二。只是見太子不願挑明,李昧也不好問。”
“原來你早知道我是誰?”
“猜測而已。”
“咱們來說說正經事吧。”李式不願兜兜轉轉,寒暄之後便直奔主題,“父皇想要見你。”
“不知陛下有何差遣?”
“自然是關於青峰山的事。”
“噢,太子知道,會是什麼事嗎?”
“具體何事,我可就不知道了。不過,不知李公子聽沒聽說,我父皇跟青峰山的關係正逐漸回暖?如果李公子對此有所知曉,那麼,解釋起來可能會簡單些。”
“略微聽聞一些。”
“嗯,那不過是父皇與顧老丞相的權宜之計。”說到這裡,李式也不含糊,猛地丟擲一句炸雷般的言語。“而他真正想做的,是要換一個教首。”他說。
“換教首?”
李昧一臉驚訝,就像是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怎麼?李兄不信?”
“我,我不是不信,而是不敢相信。”李昧故作遲鈍地表示。
“這有什麼不敢相信的。”李式看在眼裡,心頭頗感有趣,“莫不青峰山只能是姓顧的說了算?“
“可事實上確是如此。”
這不是今天才有的事,也不是你大盛朝給予的殊榮。
這李昧心道。
人家統治青峰山的歷史,可比你大盛朝建國時間還早。
不過,李式顯然不這麼看,也不這麼想。
在他看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至少,戎州這片地界上,什麼都是他家的。
“要是皇帝想讓這情況改一改,或許就能改一改。”於是他說。
“怎麼改?”
“換成姓李的。”
“太子是說,教首之位,將由皇家成員擔任?”
“不,老兄別忘了,你也姓李。”
“我?”
對方如此直截了當,李昧可真沒想到。
“我說過,會給李公子一個恰如其分,足以發揮所長的崗位。”李式接著說。
“李昧愚鈍,不敢奢望。”
“李兄不必客氣。”李式大大方方地說,“這其實也是我父皇的意思。”
“是天子之意?”
“對,父皇十分看重公子。而且他想讓青峰山跟朝廷之間能像從前一樣。因此,他也想讓咱倆能夠結下友誼。就像,就像武皇帝和顧太師。”說到這裡,李式眉飛色舞,眼中泛著亮光,“你看,從年齡上來說,咱倆更合適,將來更有足夠長的時間君臣相伴。”
李式心裡在想,到那時,朝廷大事都讓你幫著操持,那我簡直不要太愉快。
看著眼前一臉真誠的太子,李昧忽然感覺不知該說什麼好,心裡好一番抗拒,然後才勉強想起該問點什麼,“呃,敢問,那皇上打算如何對待我家二師兄,前丞相?”
李式一愣,隨便撇撇嘴,“顧相?他歲數也不小了,清清靜靜享享福,不好麼。”
“李昧冒昧再問一句,對於青峰山的安排,太子也是這意思?”
“我?其實我倒並不在意誰做教首。不過,青峰山對朝廷意義重大,決不能出事。他們都說你是個人才,且為人慷慨灑脫,那麼,我當然希望教首之位,能由你來坐。到時候,咱倆再行效仿先帝與太師,豈不順理成章。實話對你說吧,我這太子之位,如今其實並不那麼穩固。而且即便我坐穩這位置,將來治國理政,也需要像公子這樣的人才輔佐。”
“武皇帝與顧仙師聯手締結大盛一朝,文治武功,相得益彰,確為天下表率,百姓福祉。太子聰穎好學,將來繼承大統,必可比肩武皇。只是李昧出身微末,雖得先師厚愛,先皇恩賜,這些年卻對青峰山未有寸功,斷難與先太師相比。怕是要教太子失望了。”
“無妨,凡事都有個過程。”太子將手一揮,“再說了,我只是有此一比嘛。如今江山穩固,四方承平,各方面也今非昔比,都不一樣了嘛。我是說,只要公子能追隨於我,咱倆珠聯璧合,先做出一點成績,隨後再慢慢建功立業不就行了。”
“太子想讓李昧入幕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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