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還不急著走吧,公子?”他像是隨口問了句。
青年公子看了看這孩子。
“不急著走。”他想了想說,“等下先找間客棧安頓下來,歇一歇,明天再趕路。”
“真的嗎?”胖小子咧嘴笑了。
青年公子也笑了,卻沒再說什麼。
過了會兒,二人結了餐費,便出門牽上驢,準備去找間客棧。
不想剛沒走多遠,他倆便被路邊一擺攤算卦的給叫住了。
“這位官人,這位官人請留步。我看令郎骨骼清奇,有貴人之相,要不讓我替他算一卦,測測前程,如何?”
青年公子扭過頭,還沒搭嘴,一旁小童已忍不住了。
“就你這眼力勁兒,也好意思給人看相算卦?我家公子年紀不過二十出頭,連家都沒成,哪來我這般大孩兒?”這孩子滿臉不悅的質問。
“你倆不是父子?”卦師一臉詫異,一隻手捻捏著指頭,“不對啊,明明是父子之相嘛。”
“明明?明什麼明?”小童斥道,“完全是胡說八道,信口開河。”
“我胡說八道,信口開河?”被個半大小童狠懟一通,卦師也來了勁,“我‘偷天算’行走江湖二十餘年,相面無數,從未走眼,還能讓你小看了?”他不甘示弱的說。
“就你這水平還從未走眼,可知我家公子乃……”剛要衝口而出的小童忽然意識到什麼,轉頭看了看青年公子,隨即放緩語氣,“我家公子乃修行之人,才不跟你一般見識。”他說。
卦師抽緊眉頭,再次認真打量眼前這模樣俊俏的青年公子,想看看他像不像是修行之人。這兩天鎮上確是來了不少修行之人,都是衝著那件事而來,若真有來路,倒也不奇怪。
青年公子面帶微笑,只管讓他看。
這卦師對著青年公子上下一番打量,隨後眉頭深鎖,連連搖頭,顯然沒看出什麼名堂。
那公子卻也不跟他計較,見他不再有話說,便叫了小童就走。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這卦師還在一邊掐著手指,嘴裡一邊唸唸有詞。
“不應該啊。”
說罷,又朝兩人已經走遠的背影看了看。
稍後,卦師嘴角向下一撇,露出一抹古怪笑意,竟收起卦攤,扛著卦招往另一方向去了。
不一會兒,卦師穿街過巷,拐進一條行人稀少的小街。這條僻靜小街兩側房屋不多,卻有長長的圍牆,儼然是夾在幾座大院之間的背街後巷。巷子盡頭,一所圍牆高聳的大院幽然顯現。此院佔地雖闊,卻顯得十分陳舊,門前兩株月桂,少說也有百年樹齡。而那院牆年久失修,牆頭早已掉落不少磚瓦,且上下爬滿雜草。
這像是座被遺棄的大戶舊宅,又像是一所廢棄古廟。
卦師遠遠衝此古宅望了望,隨即加快腳步,來到跟前。他熟練地上前敲門,然後等待。
“吱呀”一聲,古宅大門開啟。卦師回頭往身後看了兩眼,隨即鑽進大門。
就在大門復又關上之後不久,小巷中不知從何處又姍姍而來兩位行人。這兩人正是剛才的青年公子和青衣小童。他倆牽著驢緩緩而行,也徑直到了這宅子跟前。
不過,公子卻沒上前敲門。他抬頭朝古宅高高的圍牆看了一圈,便牽著驢,帶著小童走到一旁街角。接著,這位青年公子將小童拉到身前,道:“看,你這鞋如何穿成這樣。給你弄弄。”
說罷,公子蹲下身,開始整理小童腳上的繫帶。
他慢慢解開虎頭芒鞋長長的繫帶,同時卻閉上了眼。
“卓公子,今天鎮上又來了五名想要投軍的修行者。”牆後面,是剛才那卦師的聲音,“其中有位碧眼褐發的巨人,身高不下十尺,壯如犍牛,武器是一柄雙刃短斧,看著必能入選。只可惜未能問得名姓,卻不知是何來路。”
“身壯如牛,褐發碧眼,使雙刃短柄斧,那是西域人孟生。”一個顯得很陰柔的聲音應道,“這人少時學過幾年道法,沒成器,後來不知如何流落到了戎州地界,在漢定一家鏢局裡混著。明明住在漢定,去涪城選場豈不更近便些?竟跑這麼遠,來東陵參選。”
“果然沒什麼是公子所不知道的。”卦師巴結了一句,“或許正如傳言所說,此次招募,上面更為看重南方諸郡,尤其是咱們東陵。否則安惇大人也不會親至酉城坐鎮。”
“官方的事,那可說不準。”
“對了,”卦師似乎猛地想起什麼,“方才在街上,我還碰見一位長相俊俏的外地客,起初明明覺得他看上去很有幾分不俗,便上前搭訕。可經我仔細觀之,卻又察覺不出此人身上有絲毫靈力波動的跡象,感覺又不像是有多麼高明。此刻想來,仍覺有些奇怪。”
“也是來參選的?”
“聽此人隨行小童所言,應該也是位修行者,估計多半是來參選。不過,經我觀察,此人並不像是出自道家宗派,即便修煉過一些入門道法,料也不是什麼有貨的人物。”
“哼,真正有貨的人物,你是看不出的。”另外那人冷冷說了句。
“是是是,對這個人,我就是看著有些彆扭。”
“既然看不出來頭,就不管他也罷。今日選場粗選還有會兒才開始,但我想你早點去,去多看看多聽聽,有什麼發現再來告訴我。來,這些你先拿著。”
“是,謝謝卓公子。小的這就去。”
牆外,低頭擺弄鞋帶的青年公子忽然睜開了眼。他起身拍拍小童肩膀,“走了。”
兩個人,一頭驢,很快便消失在巷子一頭。
半個時辰後,青年公子好不容易在一家不當道的客棧要到了房間,先上樓休息。小童丙兒則在小廝帶領下去側廂牲口棚安頓那頭驢。他給它餵了草料和水,稍後才回到大堂。
大堂裡擺著七八張木桌,每桌都坐了客人。
這些人三五成群,一邊喝茶一邊閒聊,所談之事全跟那什麼“擂臺比武”有關。
丙兒早就心癢,便跟店家打聽眾人嘴裡的“擂臺比武”究竟為何事,是在什麼地方進行。
店家告訴他,擂臺比武就在鎮子東頭。他說那裡搭了木臺,木臺四周插了旗幟,當中有面高高豎立的長幡,上書“天厙軍新兵招募”字樣,一去就能看到。
原來是招兵。
“招兵有什麼可看。”丙兒不禁有些失望。
店家是位中年大叔,顯然見過些世面,一聽這話,馬上鼓起眼睛對丙兒說:“小客官,這你可就不懂了。天厙軍乃禁宮御衛,待遇好啊,一般人想進都進不了呢。方圓百里眾多能人異士最近齊聚咱金山鎮,還不都是奔著這個來的。當然,我們這些商家也是沾了光了。這兩天,鄰近郡縣,十里八鄉的觀摩者紛至沓來,咱們金山鎮好久也沒這麼熱鬧過了。”
“這麼說還有點意思。”丙兒一聽,好奇心又被吊了起來,“可軍中幹嘛要招會法術的呢?”
“嘿,你這小兄弟還真沒見識。當今大盛國師不就是法術大師嘛。他想招些懂法術的人充實軍營也不稀奇啊。何況天厙軍本就是國師一手建立,聽說這次入選之人還有機會拜入其門下,這是何等榮耀?哈哈,我也是沒那資質,要不早報名去了。”
噢,不是吧。連你都想去?
回到客房,丙兒便將這訊息原原本本告知了自家公子。
青年公子聽後,只是微笑不語。
誠然,修行者自視甚高,多不屑投軍入伍,但若能成為國師弟子,自又另當別論。因為這不光是求真問道之捷徑,也是平步青雲的機會。
沉默了一會兒,青年公子對小童丙兒說:“要不,你就去看看熱鬧吧。”
“真的?”丙兒大喜,“那公子呢?”
“我去見個朋友。”
“好。”
丙兒滿口答應,出了客棧,高高興興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