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誰也不曾想,竟有漏網之魚。”墨衫青年幽幽嘆道。
“怕不會是假借一個名頭,以作聲勢?”
“對,也不是沒那種可能。所以,這件事還有待進一步查清。”
接著他又冷冷道:“不管怎麼說,徐家公案已了,今天子已為其鳴冤。如今李躍早已伏誅,過往舊賬,算到當今天子頭上,是不是也太過荒唐。”
“李公子怕還不知。”這時,琴操姑娘又說,“自從他們打出徐三公子之名,一夜間,霸東兩郡竟都有異動呢,影響還真不小。所以我也認真打探過了。說了你都不信,所謂徐三公子,有稱當年是受義僕替身掩護,方逃出徐府,從此銷聲匿跡。也有人說,那徐三公子八年來竟一直隱姓埋名躲在三真觀,還擔任了住持。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你說這事可笑不可笑。”
“煽動之言,本就為蠱惑人心,不可全信。”李昧想了想說。
他隨即又問:“這麼說,徐三公子與那大師,又是如何走到一起去的呢?”
“不過相互利用罷了。”墨衫青年以一副遠超其年齡的老練口吻說,“那大師本名雷成,不過晉國農民,偶爾得了些妖術,故弄玄虛罷了。他此番舉事,想必也是受人利用,竟不自量力在我大盛境內發展黨羽,圖謀與晉軍裡應外合。這等事,豈能容他。”
“我早跟你說過,要讓你看一場大戲。”琴操姑娘這時又接過話道,“宜城侯這番盤算,自以為計劃周密,豈不知鎮東將軍早已有所準備,麾下將士枕戈待旦,就等晉軍叩邊。”
“對了,再跟公子透個訊息,上次雞鳴山奪我不少糧草,不過是給他們一點甜頭。讓他們誤以為可憑此動搖鎮東將軍大營。卻不料我酆城糧庫存糧早已運往石馬城。”
“如此軍機之事,為何讓我知曉?”李昧這時忽問。
“我主公欣賞李公子,說過了,要讓李公子把我們當朋友看待,就不該有所隱瞞。”
琴操姑娘話音剛落,墨衫青年忽然咳嗽一聲。
琴操姑娘連忙轉頭向那位樂姓公子看去,隨即道:“哦,今天這裡的樂公子自不必說,本就是朝中重臣之後,而聶公子雖出身商賈之家,卻也早已入了國師門下,自然也是朝廷的人。咱們在此討論這些話題,無妨。”
“這麼說,姑娘精心佈局,就是為了對付雷成義軍?”
琴操姑娘看了看樂姓墨衫青年。
那位樂公子似乎想了想,忽然看向李昧,問:“此番酆城確將會有一場巔峰對決,不知李公子是否願意協助朝廷,出一把力?”
李昧笑笑道:“李昧受掌教師兄之命,不得干涉朝中事務,此事天下皆知。再說,此前我也已答應琴操姑娘,可在這裡陪她看一出好戲。但等此間事情結束,我跟她再談下一步打算。”
“這麼說,無論酆城發生什麼事,李公子都決意只作壁上觀嗎?”
“李昧雖為青峰道士,實則不異於布衣平民。”李昧不緊不慢地說。
“看看,我說了吧,李公子心平如水,不愧是顧延太師關門弟子。”琴操姑娘看著墨衫青年說。
“這樣也好。”墨衫青年輕輕笑了笑道,“其實,我也喜歡李公子此等為人。”
就在這時,丙兒又從門口進來,“公子,散人又送來點心和酒,以便公子待客。”
李昧一臉無語。
倒是墨衫青年對此似乎很感興趣,笑了笑,對李昧道:“看來,你這朋友倒很是殷勤。不過,我們見也見了,談也談了,卻也該暫時別過了。”
說著,墨衫青年緩緩起身,就此告辭。
李昧本來還想客套兩句,留人家吃了飯走什麼的。但想到邱大善人今番作態,又覺滑稽,於是便不再多說,就起身送客人出門。
出了門,門外早已停著兩輛馬車。
始終都沒怎麼說話的聶公子此時依然一聲不吭,便和琴操姑娘登上一輛馬車。而墨衫青年卻跟隨身侍奉的老者上了另一輛馬車。
上車後,墨衫青年竟有幾分恭敬地對老者問:“依師傅之見,這李昧是敵是友?”
“李昧畢竟是青峰五子之一。他此時現身酆城,非友即敵,不可大意。”
“如果他偏偏就非友非敵呢?”
“果真如此,此時自然不宜與其為敵。”
“那麼依你看,此人可否為我所用?”
老者搖了搖頭,“難。”他嗓音細膩,卻跟蒼老面貌大不相同,“不過,既然少主相信天香,也認為此人至少不會於我方有害,便當嘗試拉攏。”他接著又說。
“師傅以為,當如何對待此人?”墨衫青年繼續請教。
“到那天,我再與他單獨談談,便可知曉。”老者說。
“師傅要親自試他?”墨衫青年有些意外地問。
“對,謹慎起見,不得不試。一個人城府再深,面對重大變故,也難掩其心。少主放心,我自有方法驗他。到時候,便可知他是否能為少主所用。”老者說。
“好吧,此事就拜託師傅了。”
老人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待客人走後,李昧卻也陷入沉思。
恰在這時,邱大善人又過來了。
“客人走了?”他滿臉喜色,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
李昧簡直哭笑不得,“走了。”他說。
“如何?客人對公子的招待是否還滿意?”善人忙問。
“滿意。客人還說你倒是殷勤。”
“哎喲哎喲。有這句話,我就再多跑兩趟也是值得。”邱大善人像是對此十分高興。
這時,李昧實在忍不住,於是便問:“你為何如此巴結今日來訪之客?”
邱大善人開口一陣哈哈,說這就是天賜良機。
他興沖沖道:“像我這樣的商人,唯有結交權貴,生意才能做得好,做得大。而今天來訪李公子的顯然不是普通人。甚至這整座酆城,怕也沒人比他官大的了。”
李昧越發納悶,問:“你如何得知?”
邱大善人摸了摸下巴,“這個,就是經驗了。李公子,你怕還不知道,這前後兩條大街,方才全都是便裝武士。只是藏得隱蔽,不引人注意罷了。可我絕不會看錯,這是貴人來訪。想想看,這樣的人來到舍下,哪能不巴結巴結。”
“對了,這貴公子跟你先前熟悉嗎?”善人又問。
“頭一次見。”李昧說。
“哎喲,那這幾天你們想必還會彼此走動。這樣,我讓阿牛這就把馬車備好,這兩天你若又要跟那位貴客見面,也不能太寒磣,馬車就留給你這裡用。”邱大善人說。
李昧笑了笑,也沒推辭。
善人走後,李昧想了想,便說要帶青伶和丙兒一起出去逛街。
正好這時阿牛按照善人的吩咐已過來,李昧便叫上阿牛,讓他駕車到後院門口等著。
沒一會兒,阿牛便駕車停在了後院門口。李昧帶著青伶和丙兒,上車徑往城北而去。
來到城北錦祥綢布莊,李昧讓阿牛在門口等候,自己帶青伶和丙兒進店,說是要給他倆縫製新衣裳。青伶和丙兒聽了高興異常,連忙去挑選布料,丈量尺寸。
等候期間,李昧若無其事地逛到了布莊後門。後面是裁縫間,當中有所小院。
李昧走到一棵樹下,認真看了半晌。
大樹枝椏上懸掛著絲絲晶亮,不過是張蛛網。但當他定睛細看,卻見依稀可辨的一行小字:此行另有目標,待查。
他一揮手,銷了那張蛛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