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仙師

第21章 流星

“其實,這道理是公子教我的。”

“什麼道理?”

“學會面對自己心裡的傷疤。”丙兒心平氣和地說,“公子告訴我,越是害怕一件事,就越是要勇敢地去正視它。唯有如此,方能克服心魔。”

“心魔?”

“對,你害怕什麼,什麼就是你的心魔。”

“真的麼?”青伶低下頭,像是自言自語似地問了聲。

“嗐,你看看我。我剛剛不就把心裡最怕提及的事情都告訴你了。也沒啥大不了。”

“真沒想到,你能如此坦然地面對此事。”青伶聲音也有些哽咽,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其實我也遭遇跟你差不多,也是趕上了戰禍,被困孤城。那時,同樣也是眼看著身邊人一個個死於非命。不同的是,你幸蒙公子所救,而我卻沒那麼好運。”

“你的家也被燒了?“

“比那更可怕。”

“那你是怎麼逃出去的?”

“賊兵破城,是母親帶我逃了出去。但剛出城,我們就撞上了匪兵,細軟被搶劫一空,護衛也扔下我們自己逃了。後來,母親帶著我跟一個小妹妹逃到城郊,躲進一個村子的倉庫裡。那時候兵荒馬亂,到處都是逃難的百姓和敗退的兵卒。我們遇到一隊潰逃的官兵。他們本該保護我們的。”

青伶大大的眼睛裡,兩滴淚珠滾落而下,滑過臉頰。

“可恨的是,見我們孤苦無依,那些從前恭恭敬敬的官兵頓時變成了冷血的魔鬼。他們當著我的面強暴了母親,然後殺了她。那個小妹妹比我勇敢。當那些惡人接著把我當作目標時,她擋在我面前,想阻止那些人對我無禮,可為首的軍官卻一把將她推倒在地。她的頭狠狠撞在石墩上,當即沒了知覺。於是,那些人繼續朝我圍過來。”

聽到這裡,丙兒兩隻眼睛恨不得都瞪裂開。他彷彿也想挺身而出,護在青伶面前。

他聽見青伶還在接著講。

“就在那時,其中一名稍微有些良知的軍卒站了出來。他本想試著阻止那些人,卻又不敢觸犯眾怒。那人肩上扛著一把巨劍,單手一撥,便從那柄劍上摘出把又細又薄的短刀。我聽見他說,與其受辱,不如早點上路。然後,他便一刀揮來,切在我脖子上。”

“王八蛋。假仁義。”丙兒破口大罵。

“然後,你就,你就變成……”他接著想問,卻已開不了口。

“也算天公開眼,當時有位修士正好從附近經過。”青伶繼續說,“他無法容忍此等惡行,便出手懲治了那幫惡徒,最後只放走了那名殺我的人。他說,是看在那人尚有一線良知。”

“那位修士雖然沒能挽回我的生命,但卻令我變成了現在這樣子。”青伶最後嘆了口氣道。

“那,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丙兒聽得心潮澎湃,卻不失清醒,“丙兒聽公孫夫子說,雖然近年來宮廷多變,但大盛朝已許久沒有過真正的戰事,對老百姓來說,是難得的太平日子。他還說,五年前的高家村之禍,只是個意外。”

“意外?”

“唉,說那是什麼‘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唄。”

“噢,你經歷那場本算不得戰火。但我經歷的卻是真正的亂世。”

“等等啊,我算算,那這時間,可真有些久了。”

“所以讓你叫我聲‘姑姑’,你還不肯。”

“好吧,青伶姑姑。”

“啥本事沒有,就是嘴甜。將來長大肯定會哄女孩子。”青伶朝丙兒鼻頭摁了一下。

她轉身嘆了口氣,卻忽然又扭過頭。

“對了,你是青峰弟子,為何從不見你練功?”她問丙兒。

丙兒搖搖頭,說他現在還不算正式弟子,山上那些本領還不能學。

“公子說了,得先學會認字,還得先了解像什麼四季變換,春播秋收這些最基本的知識。我在山上的時候還放過牛呢。”

“就這些?他別的什麼也沒教過你?”

“公子嗎?”丙兒扭了扭肩膀,“嗯,公子教過我一種鍛體術。最簡單的。”

“是什麼?”

“龜步,青峰弟子必學基礎三技中最容易的一種。”

“怎麼練?演示給我看看。”

“好,看著。”

丙兒說著便跳下樹幹,將自己練習過的龜步展示給青伶看。

他微屈雙腿,自然分開齊肩,胳膊略微抬起,十指彎曲下扣,如同抓了兩個包子在手。頭微微上揚,看著夜空中不知什麼地方。“李公子說,這步伐最好是早晨日出時練,每次須半個時辰,看著太陽從無到有升起來,看到略感刺眼就可以休息了。”

“就這樣站著不動?”

“我在動啊,你沒看見?”

“沒看見。你看起來就像釘在地上的樁子。”

“那是你看得不夠仔細。瞧,我的腳在移動,不過確實很慢。因為我只能用腳趾的力量,摳著地面慢慢拖動身子移動。這功法最好在早晨練,天際剛剛露出魚肚白的時候。我專門試過,就算整個早上一直不停地像這樣用力,到結束訓練,也只能移動不到一丈遠。”

“這能起什麼作用?”

“不知道,公子就讓我練,也沒說能有什麼用。”

說著,丙兒翻身爬上樹幹,依然挨著青伶坐好。

“你這功法練多久了?”

“龜步?快兩年了。唉,練了之後,別的倒沒什麼,就是飯量大了許多。對,還有。習練這種步伐之後,我感覺背上長出了什麼東西似的,就好像有根繩子從腳後跟連到後腦勺。”

那是主脈貫通啊,傻小子。聽到這裡,青伶心裡隱隱有些酸楚。

“你們另外兩種基礎功法是什麼?”她問。

“還有鶴鳴術。聽起來不錯,是不是?但其實只是吐納之法。我目前還沒開始練這種功,只看過師兄們習練。練習這種功法也得天不亮起床,面對著日出方向進行。好笑的是,吐納的時候嘴裡竟會發出吹哨一般的聲音。”

可能越想越覺得這事好笑,說到這裡,丙兒自個兒笑了起來。

“不過我認為這三種技法裡面真正有用的是最後一種。”笑夠之後,他又接著對青伶說,“那是種拳術,跟武師所習練的差不多。但這種拳術在練習時不是空手,而是要拿一條長布帶,將兩頭各系在一隻手腕上,像拴驢馬配種一樣。我的媽呀,你能想象那是什麼樣的感受嗎。”

“據說,習練這種功法最後會繃斷許多布帶。”

說到這裡,他忍不住再次呵呵笑了起來。

“你怎麼不笑?”他還問青伶。

“我沒能理解你那話語中有何可笑之處。”青伶說。

“我剛才所說這兩種練功之法,難道不是都很可笑嗎?”丙兒問。

“修煉功法本就要獨闢蹊徑,出常人所不料。我卻不覺那兩個法子有何可笑。”

聽青伶這麼一說,丙兒不覺也有些得意。

“唉,可惜你是個鬼靈。”他晃盪著雙腳,一副老氣橫秋的口吻說,“跟你講這些過於深奧的修煉之術根本沒用。你又不能修煉,是不是?”

“看,又是一顆流星。”沒等青伶開口,丙兒忽然又大叫一聲。

這次,青伶也看見了。

「萬水千山總是情,投我一票行不行!一票就行!」

📖
目錄
⚙️
設定
🌙
夜間
閱讀設定
背景主題
字型大小
A-
18px
A+
夜間模式
首頁 書架 閱讀記錄 書籍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