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身子不停顫抖,隨著暮修黎那陰測測的聲音響起,他腦海中,不由自主的,便是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個畫面。
原本絕美的婦人經過長時間的壓迫和逃亡,已經骨瘦如柴,她被四個人摁在長凳上,那些帶著小刺的板子,毫不留情的朝她整個後半身砸去。
每一下,都很沉重,半點也不留情。
她整個人,都像是被泡在血水中一般。
年幼的孩子跪在一側,大雨,傾瀉而下……
皇后被眾人簇擁著,站在走廊上,那些雨水,半點也濺不到她身上。
那一天,電閃雷鳴。
閃電的光打在她亂糟糟溼漉漉還滿是鮮血的慘白臉蛋上,那麼的瘮人。
他其實早就到了。
但跟一個宮女睡了這種事情,雖然之前一直髮生,但被鬧到之後,面子上終究過不去。
若說她還有當年的美貌,他或許會心軟一二。
可是那個時候的她,真的很醜。
面板,也變得極為粗糙。
這樣的女人,就算扒光了丟在他面前,他也再難提起半點興趣。
於是……
他選擇視而不見。
他一直在暗處,親眼看著她們將她折磨致死……
她剛剛死去的那幾年,他偶爾還是會夢到她的。
夢中的她,總是她死不瞑目的樣子。
但也只是幾次而已,自從李貴妃入宮之後,他的心思便被李貴妃吸引,之後,便再也沒有了。
他手中沾染鮮血無數,可其他的,終究沒有親眼看到。
她,是第一個在他面前,死的如此慘厲的。
不止因為她死時的模樣,還因為一側孩童那憤恨的眼神。
所以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這個孩子,是豺狼,是虎豹。
他不能養虎為患。
為了不讓別人過分詬病,他給他取了名字,給他安排了居住的地方……
他從不缺兒子。
是以,很多時候他甚至想著,要是這個孩子跟他娘一樣,被皇后悄悄弄死就好了……
漸漸的,他甚至徹底忘了這個兒子的存在!
直到,大半年前,秦慕寒突然提及。
他也並未放在心上。
在讓它出戰前,他是見過他的。
長得溫文儒雅,哪裡像個會打仗的樣子。
且,身居冷宮,他並沒有機會學習任何兵法和功夫,所以,他便放心的讓他去了。
一來是,雖然暮修黎並不受寵,但他終究是皇子。
皇子出戰,可以很大程度上的鼓舞士氣。
二來是,他並不認為暮修黎當真有什麼本事,能夠降服眾位將軍並且順利出戰。
甚至,知道暮修染對他暗中出手之後,他也從未放在心上。
可,事情當真出乎意料。
等他發覺事情無法控制時,暮修黎已經取得了第一次的勝利……
那個時候,已經無法動手。
然後,接下來的事情,好似一步步的,脫離了他的控制。
他一直看不上暮修染,更看不上暮修黎,知曉他們會內鬥,便放任他們去……
最好是弄個兩敗俱傷,他便真的能夠高枕無憂。
可他萬萬沒想到,當他利用這些人的時候,這些人,同樣在利用他……
那些輿論……
必定是有人刻意放出……
思來想去,老皇帝便是覺得,能夠如此煽動民心的人,只有一人。
“是秦慕寒,是秦慕寒對不對?”
暮修染神色寡淡的掃了一眼皇帝,落在他脖頸上的手並未拿開,捏得不緊,但也不松。
不會讓他很難受,但也絕不好受。
“你才知道?”
暮修黎的話,險些讓皇帝瘋狂,“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他,從一開始,他就算計好了一切,讓你,一步步的,取代朕……”
“是啊,從一開始,都是算計好的。”
暮修黎並不反駁,秦慕寒之所以說動皇帝讓他出徵,用的藉口,無非就是他是個無足輕重的皇子而已,而太子生命可貴,不該出現在危險的地方……
呵,同樣是命,憑什麼皇帝就認為他暮修黎要低人一等?
他想,也只有在帝王之家,這樣的理由,才能被徵用且不被懷疑。
“你們,你們從什麼時候勾結在一起的……”
皇帝的聲音,已經聽不出喜怒,像是接受了事實,他問,“你們,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算計我的?”
“十年前。”
許是這個時間當真嚇到了老皇帝,他愣了好半晌。
突然就笑了出來,“十年前,十年前,居然那麼久了……”
十年前,他外出狩獵,受了傷,是秦慕寒救了他。
少年英姿颯爽,絕代風華。
就是不肯隨他一同入宮。
之後,他再三邀請,少年才勉為其難入朝為官。
再然後,更是發現他才高八斗,很是不凡。
這十年來,秦慕寒為他出生入死無數次,每一次他心中升起一丁點懷疑時,他就總是做出一些讓他感動的事情來。
他的官職,越來越高。
他對他,越來越不放心。
曾經無話不談的兩人,被稱之為忘年交的兩人,終於還是生出了間隙。
五年前,這份間隙,已經到了不可磨滅的地步。
朝中大臣皆對這個少年讚譽有加,誇他慧眼識珠,可他心中,越發不平衡,越發擔憂。
自古君被臣取而代之多不勝數,秦慕寒已經身居高位,手握重權,而這個時候,他還得到了最為關鍵的,民心
他,已經不在相信他。
甚至開始日夜提防著他……
而這個時候,秦慕寒居然……
自請成為閹人……
直到現在,他猶記得,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跪在他身前,言之鑿鑿,“陛下,臣自願成為閹人,只願一輩子陪伴陛下,還請陛下恩准。”
當時,他內心狂喜。
畢竟成為了太監,秦慕寒便再也不可能成為皇帝。
屆時,不管他手中有怎樣的權利,他終究不可能越過他。
可,面上,還是要糾結一下的……
“愛卿,不必如此……”
秦慕寒並未給他拒絕的機會,當著他的面,自斷其根……
少年滿身是血的躺在那裡,氣若游絲,他冷寂了許久的心,再次被溫暖了。
那一天,本是冊封太子的日子。
他大手一揮,直接將整個東廠都給了秦慕寒,甚至,將他冊封為九千歲!
自此,太子暮修染,九千歲秦慕寒,便總是被人爭相提及。
可他不以為意。
他給了秦慕寒最高的地位,他認為這是秦慕寒該得的。
畢竟,他對他付出了百分之百的真心。
可即使是這樣,這份信任並未維持多久。
秦慕寒成為太監之後,那些追隨他的人依舊追隨。
那個從一開始建立的時候,打著保護皇帝的青衣衛,更是不受控制,除秦慕寒之外,再無任何一人可調動。
東廠,本是一群他最看不上眼的太監,居然也漸漸成了秦慕寒的忠臣……
秦慕寒為他多次險些喪命,他初初生出這種想法時,還一度有些自責。
可是這份自責,終究短暫。
來的快,去的也快。
呵……
身居高位,身邊便越是沒有可以說真話的人。
曾幾何時,他一度以為秦慕寒是那個敢對他說真話的人。
所以這些年,防備歸防備,該交給秦慕寒做的事情,依舊交給他。
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原來從最開始,他們這場所謂的忘年交便是一場陰謀。
那些他自以為感動了自己的事情,也都是提前設計……
“你許諾了他什麼,居然讓他這般對你。”
暮修黎卻是勾唇笑了,“我和他之前,是真正的朋友,且,以他的身份,又何須我許諾他什麼?”
皇帝敏銳的抓住關鍵點,“他的身份?”
“父皇您還不知道吧,秦慕寒原名,北宮冥。”
皇帝一向喜怒不形於色,可是此刻,聽到這個名字之後,他硬是瞪大了雙眼,“北宮,北宮,他,他竟是華夏皇室中人……”
“可不。”暮修黎依舊再笑,“父皇怎麼也沒想到吧,您的九千歲,其實是第一大國的皇子。”
皇帝微微顫抖,瞬間,像是老了十幾歲。
原來,當年留了暮修黎一命不算什麼。
將秦慕寒當成心腹,才是真正的養虎為患。
他自以為一世英名,從未想過,居然做了這等糊塗事。
如今看來,當年暮修染所說之事,十之八九是真的。
秦慕寒私通外敵。
可他,為了那所謂的兵器,便惱羞成怒將暮修染關了禁閉。
可事實上,秦慕寒確實很華夏有所勾結,甚至……關係匪淺。
呵……
諷刺,當真諷刺。
他自以為聰明一世,到頭來,卻是糊塗至極。
“你們這份友情當真讓朕羨慕,為了你,他居然不惜斷了根基,成為一閹人,如今,就算你登基又如何,他迴歸自己的身份又能如何?華夏皇帝手段更是毒辣,他怎會允許一個太監登基為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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