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沈雋示意之後,蘇韶音心中難免多幾分柔軟來。這個沈雋,似乎遠不是她想象之中那般孟浪。至少,在眾人噤若寒蟬的這一刻,沈雋想要護她周全。
原來那一日裡,沈雋所言,並非妄言。
只是這人身中血蠱,都自身難保,還要裝腔作勢來救助於她?真是不自量力。
蘇韶音在心中將沈雋排遣一番,只是這臉上的笑容,卻越發從容了許多。
有這樣一個傻瓜注視著她,其實還挺不錯。
“聖上。”蘇韶音抬起頭,聲音溫軟,一字一句道:“民女不才,不如嫡姐德厚才貌雙全,也不如驪成郡主身姿靈動,舞姿優美。若是聖上不嫌棄,韶音願畫一幅山水。”
噗。
不知道是誰家的千金小姐笑了,大概是覺得蘇韶音真是夠蠢笨的。
誰家小姐不會山水畫?她還當做寶,拿出來炫耀是麼?
這個蘇府四小姐,還真的沒有自知之能啊。
對於他人嗤笑,蘇韶音並不放在心上。她微微頷首,神態恭敬。
德陽帝忽然覺得有趣,這個蘇府四小姐從始至終,似乎是不敢抬起頭看他一眼。可德陽帝覺得,這姑娘好似是故意,藉此收斂鋒芒。
蘇厝啊蘇厝,你到底是養了多少個好女兒?
德陽帝似笑非笑,瞧了蘇厝一眼。蘇厝神色謹慎,忙又垂下頭去。
“拿上紙筆,伺候研墨。”德陽帝簡單兩句,便有約莫十餘宮娥,走到蘇韶音身邊伺候。
德陽帝喜歡大陣仗,約莫是想要藉此表明他某些立場。蘇韶音雖用不上這些人,卻也不推辭。她平心坐定,玉手捏著狼毫筆,吸一口氣,一筆落定。
這一幅山水,作畫的時間雖然不長。可對於這些沒什麼耐心的臣子家眷而言,卻也覺得無比漫長。
不知道誰百無聊賴的打了一個哈欠,蘇韶音這才擱筆,遞給了一旁的太監。
宮娥畢恭畢敬受託山水圖呈上,平鋪在德陽帝腳下。
裴姝妤和蘇婉容,幾乎不約而同,都伸長了脖子去看。
方才心中擔憂萬分的九公主,本打算仗義執言。可沒想到,喜夏那丫頭力氣那麼大,發狠一般的抓住她。蕭顏兒心中不快,卻也不是拿婢女發洩的主兒,那時只能作罷。
只是她雖然坐在上首,可一顆心早就飛到了蘇韶音身邊,為蘇韶音禱告祈福。
現在見蘇韶音作畫完畢,九公主蕭顏兒顧不得諸多皇家禮儀,立刻湊上去,盯著那畫看了一眼,立刻愣了:“奕國?”
沒錯。
蘇韶音所作丹青,是奕國國土圖。
她前幾日裡,去找了好幾個畫師,仔細對比這幾年的國土疆域,這才得出了還算準確的一個面積來。
“嘁。”裴姝妤見狀,立刻嗤笑出聲:“我還以為四表姐能畫出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呢,可沒想到竟然真的只是……”
“父皇,您看這個位置。”蕭燁忽然上前,指著那畫作四處:“父皇,您仔細看。”
德陽帝心下困惑,不過順著蕭燁所指,凝眸看去剎那,忽然頓了一下,跟著唸了出來:“千秋萬代?”
蘇韶音笑了:“是,韶音一介女流,別無所求。如今奕國被聖上您治理的風調雨順,韶音只求,千秋萬代。”
德陽帝又頓了片刻,抬起頭瞧蘇韶音。
蘇韶音站定,神色不露怯意,眼神堅定。
德陽帝見狀,跟著哈哈大笑起來:“不錯,不錯!好一個千秋萬代!”
裴姝妤愣住了。
這怎麼可能!
這丫頭到底是使了什麼法術?為什麼這畫作上,會湧上千秋萬代四個字來?不行!
裴姝妤見蘇韶音不但沒有受罰,甚至還可能得到嘉獎,這神色立刻多出幾分不快來。她咬牙切齒,打算揭穿蘇韶音:“那些字,一定是她事先寫上……”
“姝妤!”不動如鐘的裴太傅,終於忍不住了。他瞪了一眼裴姝妤,神色中多幾分嫌惡:“剛才不過小酌了幾杯,這就喝醉了是麼?”
裴姝妤委屈:“祖父,我沒有……”
“可祖父覺得你醉了。”裴太傅不悅的看向裴姝妤,恨自己怎麼會有這般蠢笨如豬的孫女:“如果不是你醉了,怎麼能質疑當今天子。你若是再胡言亂語下去,祖父便割了你的舌頭。”
裴姝妤不明其意,但是這一刻見祖父態度堅決,眼淚立刻掉了下來。她死死的咬著嘴唇,神色不甘,卻是真的不敢再說下去了。
“太傅。”德陽帝聽裴太傅教訓了裴姝妤之後,笑著擺手:“不過是小女兒家喝醉了的玩笑話,小打小鬧的不算什麼,裴太傅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