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到了車上，姜彌這才給遲璞打電話。
關機。
她又打給了林依白。
也是關機。
他們……都是串通好的。
姜彌的身體在輕輕的顫抖著。
是因為生氣，詫異，更是因為，不知所措。
其實之前，姜彌曾經想象過。
這個世界其實也很小，如果有一天，真的再看見他的時候，自己應該怎麼做？
至少，應該做到心平氣和吧？
遲璞和自己說過，世界上所有的東西在時間的沖刷下面，都會變得平淡和容易接受。
姜彌曾經相信。
但是現在她才發現，不是這樣。
一點，也不是。
那些刻在心上的感覺和事情，時間沒有抹平，反而深深烙印下去，變成，怎麼也掩蓋不了的傷口。
“小姐，到了。”司機的聲音傳來。
姜彌從包裡面拿了錢包出來，“多少錢，你自己拿可以嗎？”
自從眼睛看不見之後，她很少一個人出門，遲璞不讓，而她自己也不願意。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就好像是一隻蝸牛一樣，一直都縮在自己的殼子裡面。
她以為，這樣，是安全的。
下了車之後，姜彌摸索了一下四周圍，正要往前面走時，卻踢到了臺階。
她整個人直接跪了上去。
當然疼。
而想起遲璞居然丟下自己就這樣走了，就連林依白也和他串通欺騙自己的時候，姜彌更多的，是委屈。
她努力將喉嚨的哽咽嚥下，然後，一步步的往上面走。
這裡，是昨天她和遲璞一起來的地方。
他們就住在這裡。
遲璞說，是他在港城租的房子。
現在姜彌，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裡了。
上了臺階之後，她繼續往前，卻忘了樓下有個玻璃門，整個人結結實實的，撞了上去。
有隻手將她扶住！
姜彌愣了一下，正要將手掙開時，那人的聲音傳來，“我幫你吧，你住在幾樓？”
是女孩子的聲音。
姜彌頓時鬆了口氣，隨即說道，“三樓，謝謝。”
她原本還以為，是顧繹樓跟著來了。
還好，不是。
也是，他怎麼會跟著一起？
他巴不得她永遠不要出現了。
“你看不見，你的家人放心讓你一個人出門嗎？”女孩的聲音傳來。
姜彌頓了頓，“我……只是出去散個步。”
“我也住在三樓，你應該是新搬來的住戶吧？我就住你隔壁，有什麼事情，你可以來找我。”
姜彌不斷的點頭。
帶著她到了門口後，女孩這才離開。
姜彌用了半個小時的時間，這才將門開啟。
坐在沙發上時，姜彌才終於鬆了口氣。
然後，她再一次給遲璞打了電話。
還是關機。
姜彌咬緊了嘴唇。
說實話，如果遲璞真的丟下她不管的話，她應該怎麼辦？
在這個城市裡面，她甚至沒有幾個認識的人。
而她，也不想要留在這個城市。
想著，姜彌重新將手機拿了出來，按下一個個的按鍵，電話還沒有撥通的時候，她聽見了開門的聲音。
姜彌立即將手機放起，“遲璞？”
沒有人回答。
姜彌什麼都看不見，也尤其沒有安全感。
她的身體向後退了退，說道，“是你嗎遲璞哥哥？你說句話好不好？”
輕輕的腳步聲。
他在一步步的靠近。
姜彌的恐懼達到了極點，整個人直接站了起來，膝蓋，也撞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她疼的哼了一聲。
而那人，也終於開了口，“我說過，遲璞已經走了。”
姜彌的身體一僵，“你……你怎麼進來的！？”
“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嗎？”他冷笑了一聲，說道。
姜彌的眉頭皺起，然後很快的，她手上摸到了一個東西。
是一個靠枕。
毛茸茸的，企鵝形狀的靠枕。
是她……無比熟悉的。
姜彌的臉色有些蒼白。
難道，這裡是……
“你之前生活過的地方，我們曾經的家。”顧繹樓說道。
姜彌的臉色驟然變了。
不對，她剛剛和司機說的明明不是那個小區的名字！
“剛剛帶你過來的，是我的司機。”他冷笑了一聲，說道，“帶著你上樓的，是每天負責打掃這裡的清潔工。”
他慢條斯理的說著，那話和聲音，就好像是在評價一場，特別好笑的電影一樣。
而姜彌，就是那個被他嘲笑的物件。
她的一舉一動，其實都在他的眼睛下面。
他看的清楚，也是盡致的嘲諷。
“我要回去！”姜彌站在那裡，聲音都在顫抖。
“回去？去哪裡？你覺得你現在這個樣子，可以去什麼地方？”
她什麼都看不見。
看不見眼前房子的樣子，看不清自己到了什麼地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裡。
“我要遲璞。”她說道。
如此直接了當的一句，讓顧繹樓臉上的表情微微變了變。
然後，他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他已經走了，去什麼地方，我也不知道。”
“是你讓他這樣做的，對不對！？”
要不然的話，遲璞怎麼可能這樣做？
他明明知道。
明明知道自己有多麼害怕和抗拒。
怎麼可能……
“剛剛他的話，你也聽見了，我也是被他耍了一通。”顧繹樓冷笑了一聲，說道，“而且，我何必這樣做？”
姜彌站在那裡沒說話。
她是真的亂了。
她應該要走的。
但是出門她遇見的會是什麼人，他會帶著自己到什麼地方，她都不知道。
她怎麼走？
顧繹樓看了看她，“想好怎麼做了嗎？”
他的聲音聽上去，倒是平靜。
“我要走。”姜彌直接說道。
顧繹樓的眼睛驟然沉下，
姜彌看不見，所以也不害怕，她只重複這句話，“我要走。”
“好，你現在就可以走。”他直接說道，“我不會攔著，但是姜彌，你這樣子跟著誰，都是一個累贅。”
累贅……
“我……知道。”
“既然知道，你為什麼不放過遲璞？”
姜彌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下。
過了很久之後，她才說道，“所以，你覺得，我該死是嗎？我這樣的人……就應該去死是嗎？”
顧繹樓的眉頭皺起。
兩年來積壓的所有的不滿和憤怒，從剛剛看見她的眼睛後，全部都不見了。
甚至可笑的，想要將她留在自己的身邊。
在遲璞給自己打的那個電話時，他居然沒有一點點……被戲弄的憤怒。
相反，他居然感謝……讓他能夠，再見到她。
姜彌不知道顧繹樓在想什麼，她可以感覺到的，是眼前人的沉默。
那樣子好像是……預設了她剛剛說的話。
她的手握了握，說道，“但是就算不應該，我也還是活著，上天，就是要我活著。”
“補償我吧。”他的聲音突然傳來。
姜彌的身體一震。
“你背叛過我，拋棄過我，現在，既然你還沒有死，就補償我吧！”
他的聲音，很清晰。
說的每一個字，姜彌都可以聽懂和聽清楚，但是組合在一起的時候，她又聽不懂了。
在過了好一會兒後，她才說道，“顧繹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
“你曾經說，你不想要再看見我。”
“我也說，如果讓我見到你，後果自負。”顧繹樓看著她，“這就是後果，你既然選擇了回來，就別想要再走！”
“我不知道！”
“我不管你主動還是被動，姜彌，出爾反爾的人不是我，是你！所以，後果也應該讓你來承擔！”
他的聲音，慢慢的變的咬牙切齒。
“我不願意。”她想也不想的說道。
顧繹樓猛地站了起來。
姜彌只站在那裡，重複這句話，“我不願意。”
“這恐怕由不得你。”他冷笑了一聲。
姜彌循著聲音，緩緩面向他，“更何況，我可以給你什麼？身體麼？”
她說這句話時，讓顧繹樓突然想起了她離開的那一天。
她也是如此。
她不算聰明，甚至很笨。
只有笨蛋，才會用這樣的方式。
用這樣作踐自己的方式，來讓別人生氣和懊惱！
顧繹樓輕輕的笑了一下，掩蓋住自己的情緒，“我不會碰你。”
輕飄飄的一句。
姜彌的身體一僵，然後，她說道，“那你還要我做什麼？”
“這兩年，我過的不開心。”他突然說道。
還是平靜的話，姜彌卻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一把揪住了自己的心臟。
她將手藏在身後，緊緊的握起。
“所以，你也別想要開心了，”顧繹樓將話說完，“大家，一起不開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