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彌知道，他是聽見了的。
她低下頭來，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那個時候，眼淚的從她的眼睛掉了下來。
毫無徵兆的。
她愣愣的看著手背上的那晶瑩的液體。
“小姐，你可以離開了。”
旁邊的聲音傳來，在聽見這聲音時，姜彌才好像剛剛回過神來一樣，眼睛看了看面前的人，這才站了起來，慢慢往外面走。
顧繹樓還沒有到，在門口，姜彌倒是碰見了另一個人。
簡瀾。
紀寅成被帶走的那個時候，簡瀾也被帶走了，但是她很快證明了自己和這一切都沒有關係，所以很快的從警局裡面出來了。
這也是那天之後，姜彌第一次看見她。
她好像知道今天姜彌會出現一樣，就在門口等著，看見姜彌出來後，更是直接朝她走了過來。
看著她的動靜，姜彌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
簡瀾顯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動作，只笑了一聲，說道，“我就算是想要將你帶走，也總不會選在這樣的地方。”
姜彌的眉頭皺起。
她在她的面前站定，“我就是想要知道，他還好嗎？”
突然的話，讓姜彌不由愣了一下。
然後，她慢慢的點頭，“挺好的。”
聽見她的這句話，簡瀾這才好像鬆了口氣，笑著說道，“是麼？那就好。”
“你……為什麼不自己去看看？”
“他不見我。”
“……為什麼？”
簡瀾抬起頭來，定定的看了她很久，這才說道，“是啊，我也想要知道，為什麼？”
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好像是什麼一樣，將姜彌的心揪住。
簡瀾看著，只笑了一聲。
然後，她從包裡面將香菸和打火機拿了出來，看了一眼姜彌後，將香菸遞給她。
姜彌原本是想要搖頭的，但是想了想後，還是接了過來。
在她以為孩子已經死了的那段時間，她學會了抽菸。
想想，那應該是她過的最陰暗的時間了，一心一意想著的事情就只有，將這一切都毀了，包括自己。
她正想著時，簡瀾的聲音傳來，“對不起。”
姜彌一愣，轉頭看向她。
白色的菸圈正好從她的口中吐出。
她眯著眼睛看著天空，說道，“你一定覺得，我會這麼說吧？”
“嗯？”
“我一點也沒有覺得對不起你，我覺得，這就是你欠著他的，我不懂他們說的無私奉獻，我只知道，既然他給了你那麼多東西，你還給他多少，也是應該的。”
“如果你不想要還，我就幫你。”
“所以說，你是真的很討厭我。”姜彌說道。
簡瀾冷笑了一聲，“當然討厭，甚至有段時間，我都想要將你直接弄死算了，這樣的話，他可能也只是一小段時間的難過，不至於每天都在承受折磨。”
“那為什麼……不呢？”
簡瀾看了她一眼，“你說的，好像很想要死？”
“我只是好奇。”
“我沒有辦法。”簡瀾輕笑了一聲，說道，“雖然討厭你討厭的要死，每天都在心裡面演算著千百種殺死你的辦法，但是我還是沒有辦法，因為我怕他會很痛苦。”
“你……是什麼時候愛上他的？”
什麼時候愛上他的？
在聽見姜彌的這句話時，簡瀾突然想起了那個夜晚。
他們都以為，從一開始，她就是顧墨淺派在顧繹樓身邊的人，還以為她前期真的潛伏的很好。
但是其實，不是。
她真正成為顧墨淺的人，是在顧繹樓和顧墨淺對換身份的時候。
雖然是兩張一模一樣的面孔，但是隻要是他們身邊親近的人都可以感覺出來，他不是他。
簡瀾自然也是。
那個時候，她還是按照吩咐，照顧姜彌。
顧墨淺就是在那個時候，進入她的世界。
一開始，她也聽從顧繹樓的命令，只需要照顧好姜彌，其他的事情都不用管。
但是漸漸的，她開始關注起了顧墨淺。
姜彌不讓他靠近，但是他從來不氣餒，還是照樣對她好，甚至還可以樂呵呵的。
但是隻有簡瀾看見了。
看見他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喝酒，抽菸，一遍遍的看著鏡子裡面的自己，又一次次的將鏡子砸碎。
那天晚上，照舊如此。
在看見他那血跡斑斑的手時，簡瀾終於忍不住了，找了醫藥箱，給他包紮傷口。
他喝多了，倒也不反抗，就坐在那裡任由她的動作。
等到她幫他包紮好的時候，他的聲音傳來，“他可真的是很幸運。”
突然的話，讓簡瀾不由愣了一下，眼睛看向他。
他閉著眼睛，也不知道是醒著還是醉的。
他說道，“他都已經擁有了那麼多的東西，為什麼就不能給我一點點？為什麼擁有一切的人，總是他？”
“你現在……不也擁有了嗎？”簡瀾輕聲說道。
她的話說完，面前的人突然睜開眼睛。
定定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很久後，他才說道，“這一切，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就算他將一切都讓給我又如何？他無非就是想要跟我炫耀，就算這樣……就算這樣，姜彌心裡的人還是他！我永遠……永遠也贏不過他！”
他笑了出來，閉上眼睛。
簡瀾什麼都沒說，只迅速的想要將面前狼藉的一切收拾起來，他卻將她的手抓住。
“不要劃傷手。”
前一刻，簡瀾還覺得他好像是一個瘋子。
但是在他抓住自己手的那一刻，就好像是地上的碎片直接，在她的心上劃開一道口子一樣。
她說道，“我從小就粗糙慣了，沒事。”
“那也是一個女人，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收拾就好。”
後來簡瀾才發現，原來瘋了的人，不是他而是……自己。
如果不是因為她瘋了的話，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怎麼會……因為他的那一點溫柔，或許不應該說是溫柔，只是兩句話，就一腳陷入。
簡瀾想，或許是因為她和他一樣，從小沒有人疼愛，自己一個人從底層一步步的爬到了現在。
表面上溫和，但是骨子裡面的血，比誰都要冷。
所以在看見顧墨淺的時候，簡瀾突然想，或許兩個同樣冷的人湊在一起，就可以互相取暖吧？
或許這樣，就可以不那麼冷吧？
但是很快她發現。
他不願意。
他不要冰冷的她，他想要的，是姜彌。
是那個可以給他溫暖的人，是即使不過是一個微笑，他都欣喜很久的人。
他，不屬於她。
既然不屬於，那她就好好的守護他吧！
他守護她，她就守著他。
所以不斷他要她做什麼，她都答應。
只要是，她可以做到的事情。
……
“簡瀾？”
聽見聲音，簡瀾這才回過神來。
過了好久後，她才輕輕的笑了一聲，說道，“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不管我多麼愛他，他愛著的人，始終只有你一個。”
姜彌的手握了一下，說道，“那你為什麼……還守著呢？”
“不知道，或許是不甘心吧，想著守在這裡，或許有一天他想起我了，甚至是給我一點憐憫，可以轉過頭來看我一眼，我也就，足夠了吧？”
簡瀾的話說完，手上的香菸也已經到了盡頭。
她將香菸掐滅，說道，“不要覺得我可憐，我輸給的人不是你，是他。”
“沒有，我覺得，你很勇敢。”姜彌笑了一聲，說道，“如果我是你的話，我肯定……沒有辦法做到好像你這樣。”
“是麼？”她揚了一下眉頭，說道，“那我就當做你是在讚美我好了，你要去哪裡，我送你回去吧！”
姜彌看了一眼時間，顧繹樓還是沒有來。
她的眉頭皺了皺，總覺得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情，如果不是因為這樣的話，說好來接他的人肯定不會這麼長時間都沒出現。
她想要給他打個電話，但是手機拿出時，她還是控制住了，只看向簡瀾，“不用了，我自己打車。”
簡瀾也沒有勉強，自己開車離開。
姜彌又在門口等了一會兒，感覺他真的沒辦法過來後，自己攔了一輛計程車。
上了車，她原本是想要給顧繹樓發資訊說自己先回去了，一個電話先打了過來。
是……莫向北的。
看著上面的號碼，姜彌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過一會兒後，才接起電話，“喂？”
“喂……姜彌，救我，你快救救我！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