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蹲在門檻兒上,瞧見南瑾瑜風風火火的進來,轉身推開門朝裡面喊道。
“來了麼?死老頭子真是害死人了!”
毒娘子笑盈盈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手裡端著藥站到門邊,衝南瑾瑜露出個膩死人不償命的笑。
“見過郡主!”
“免禮。”
南瑾瑜虛虛一攔,順手拿了毒娘子端著的托盤裡的藥碗聞了聞,隨即炸毛了。
“這是什麼呀?給夜白喝的麼?”
南瑾瑜轉頭擱下藥碗,瞧了瞧榻上的夜白,面色紅潤明顯補藥沒少喝,顯得被他們氣得吐血。
“這是當歸人參鹿茸……”
“行!打住,我知道了。”
不等百毒先生說完,南瑾瑜已經將夜白的手拉過來,探了探脈象確實沒什麼大礙了,隨即一把拉開他的身上厚厚的棉被。
“姑娘!”
青衣驚叫一聲,連忙抬手捂臉,卻又忍不住好奇從指縫偷看。
夜白渾身上下都被繃帶纏滿,除了臉和腳底之外,幾乎沒有露著的地方。
“叫什麼叫?過來幫忙呀!”
南瑾瑜瞬間來精神了,衝青衣招招手,隨手找了個剪刀,便開始拆繃帶。
“這……郡主為何要拆繃帶呢?”
百毒先生十分不解,之前也有重傷的侍衛是這般醫治好的,換藥纏繃帶也十分累人,他今日剛換的藥,折騰了大半個時辰呢!
“夜白是不是一直髮燒?”
南瑾瑜沒直接回答,而是直接反問。
“是。”
青衣答得飛快,親眼見過姑娘的醫術,自然是信得過的。
“那這幾日他都蓋著這厚棉被?”
南瑾瑜指了指快被捂成蝦的夜白,頗有幾分無語。
“是。”
青衣點頭,沒半點猶豫。
“這藥吃的也一直是這些滋補的?”
南瑾瑜挑眉,指了指藥碗裡的十全大補藥,險些忍不住笑哭。
“是。”
青衣感覺百毒先生的臉已經徹底黑了,但是此刻卻顧不上這麼多。
若非人一直不醒,她也不會與毒娘子提讓姑娘來看看的事兒,畢竟人命關天的事兒……
“行吧,繃帶全拆了,我看看傷口有沒有感染。補藥不必喝了,這已經補太多了。要緊的是被子別蓋,這般熱的天兒,傷口好不了還容易把人悶死。”
南瑾瑜神色淡淡的,拆繃帶的動作十分麻利,不一會兒便將他大傷口的兩處繃帶拆開了。
“這藥今日剛換的……”
百毒先生終於忍不住了,這藥該不會也挑些毛病出來吧?
“換掉!”
南瑾瑜像個無情的機器,拿了乾淨的軟布便開始清理傷口,動作迅速卻十分小心,沒有半點碰到疼的地方。
“為何……”
百毒先生抬胳膊撞了下毒娘子,見她煞有介事的看著這小丫頭也不幫腔,老臉氣得有些變形了。
“先生的藥效毋庸置疑,只是夜白這傷傷及內腑,溼藥是萬萬不可的,儘量用提純成粉末的藥,輔以同樣療效內服的效果會加倍。”
南瑾瑜解釋得極其耐心,沒有醫者想著害人,夜白沒醒只能說是因為他傷得確實很重,再加上這般照顧,將人悶暈了……
“如此也好,我這就叫藥童去取藥。”
百毒先生見她並沒有責備自己用藥不妥,態度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好!青衣,將夜白身上的小傷口暴露出來,不用裹了,整個人裹得太緊也不利於傷口恢復,嚴重的傷口單獨包裹不必太厚,縫合這兩個傷口一會兒換藥。”
南瑾瑜說完,打了個哈欠站起來,壓根兒不打算再動手。
蕭琛那隻大妖孽是個醋罈子,前幾日救人實屬無奈,今日這般便不那麼緊急,自然無需她親自來。
“是,可是……”
青衣有點懵,想著他這滿身繃帶拆了也不大好,但是回頭一看也不好叫毒娘子親自動手,畢竟人家是長輩,自己是個小輩,只要悶聲幹活。
不一會兒,藥童將新配好的藥送了進來,連帶著內服的藥也端來了,顯然是之前準備好的。
“大的傷口我來,其餘的你處理,之後一天兩次換藥,傷口如果不癒合或者是流膿都及時告訴我,找身寬鬆的袍子給他換上,晾著他燒退了應該就會醒了。”
南瑾瑜接過藥粉,將小份的遞給青衣,低頭開始上藥。
百毒先生和毒娘子對視一眼,眼底露出震驚之色。
行走江湖大半生,他們從未見過這般年輕的醫者,不僅聰明而且犀利,果然是難得一見的學醫奇才。
“郡主可否告知,這為何不能捂熱?夜白小子昏迷不醒是因為捂著麼?”
百毒先生十分不解,面子什麼的這會兒已經不重要了,他只關心她為何能對症。
“部分原因是。前幾日是因為傷得重,不過後來就是裹傷太緊和捂熱的緣故了,體溫高身體又虛弱,極容易昏睡過去,哪怕是正常人也受不住,況且他傷得重。”
南瑾瑜邊上藥邊解釋,很快就將兩處大傷口換好藥了。
“原來如此,老朽明白了。”
百毒先生見夜白的臉色正在恢復正常,也瞭解了她說的不能捂熱的原理,不由得心生愧疚。
先前他著急想替殿下解蠱,便捉了郡主想煉藥,如今人家不計前嫌替他解圍,甚至不吝嗇告訴他方法……
“重傷傷口若不致命,最要緊的是防止感染,幸好他傷口沒有感染,看樣子過幾日就會結痂了。”
南瑾瑜將包裹完的傷口打了個蝴蝶結,拍了拍青衣的腦袋算作安慰,起身準備離開。
“郡主所說的感染,是指傷口流膿惡化嗎?”
百毒先生追問道,竟然有些不捨她就這麼離開。
“算是,一般天熱捂得太厲害也會感染,保持一定的透氣性,適當的可以晾著小傷口,大的勤換藥便是了。”
南瑾瑜說完,打了個哈欠便往外走。
“這就走了……”
百毒先生看著南瑾瑜離開的背影,震驚的臉上帶著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欽佩之色。
無聊扔石頭打發時間的午後被打斷,南瑾瑜哼著跑調的小曲兒往外走,不知不覺就到了花園中。
“反正如今我說什麼你都是不肯信的對麼?”
一道清麗的女聲從湖邊傳進耳中,南瑾瑜不由得後退了兩步,好奇心嚴重的躲在假山後面,伸出半個腦袋看過去。
呦呵!老熟人吶!
“你來若是就為此事,那你可以回去了。”
幽涼的聲音聽起來毫無感情,像傳說中的渣男。
如若這柔弱少女不是白櫻聖女,這無情渣男也不是蕭琛那妖孽的話,南瑾瑜定會大罵一句渣男,只是此時此刻,作為一名吃瓜群眾,她的內心是複雜的。
“琛哥哥還不肯承認麼?秦王府的陣法這麼多年了還未改變,難道不是因為怕落櫻回來找不到路麼?”
白櫻哀慼道,神色看起來頗受傷。
畢竟是被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如今她的地位她的一切都隨著先貴妃的離開消失殆盡,她以前從未想過自己會後悔,可是現在她後悔了!
秦王為了南瑾瑜連南陽郡主做妾都不要,在他眼裡只看得到她一個人,可是她自己呢?
永寧侯世子拒了她的邀約,拒了啊……
“陣法的事兒你倒是提醒了本殿,改日會讓瑾瑜改一改,倒是你,你想要得永寧侯世子的青睞,便做花些心思在他身上,少在我面前晃。”
蕭琛微微側臉,迎著風似乎聞見些許熟悉的味道,微微勾了下唇角。
那隻小狐狸果然悶在府中待不住了麼?四處溜達還偷聽!
南瑾瑜沒由來的瑟縮了一下,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後,準備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