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微涼。
國公府。
黑暗中一道影子迅速從清風苑門口走開,確定沒有人進出院子,才躡手躡腳從湖邊穿行而過,只驚起幾聲蛙叫。
影子隱入黑暗徹底消失,直到北邊破敗院中亮起昏暗的油燈,屋中扔出一雙沾滿泥土的鞋,才聽見正房有聲音傳出來。
“打聽到了嗎?她是不是不在?”
昏暗燈光下,一張異常腫脹的臉出現在銅鏡中。
說話的正是南錦寧,她捱打的臉不似前些日子那般青紫猙獰,反倒在消腫幾日後大半張臉再次高高地腫了起來,右眼被擠成條縫兒,面板透明油亮得如同剛從油鍋裡撈出來般醜陋。
“二小姐,奴婢仔細打聽過了,南瑾瑜確實不在清風苑中!”
說話的丫鬟將髒衣換下塞進籃子裡,小心翼翼答道,轉過來的臉郝然是紅菱。
前些日子紅菱因為賣弄風情被管家帶走後,雖沒有直接發賣但也被扔進了浣衣處幹雜役。
養尊處優慣了的家生子哪裡幹過那等下賤的活兒,沒幾日便因為偷懶被管事的媽媽找藉口打罰,最終被南錦寧花了些銀子領回來,偷雞摸狗的留在了她院中。
“呵呵,我說呢,要不是派人去跟了她一整日,險些就要錯過這個好機會了……”
南錦寧冷笑一聲,瞧著鏡子裡那張臉,眼神怨毒。
朱醫女說她這張臉今後只怕是廢了,就算養好了也會左右兩邊臉瞧著不對稱,況且她這兒根本就沒什麼上好的藥來滋養……
“二小姐,您下一步打算如何做呀?奴婢能幫上忙的您儘管吩咐!”
紅菱一臉諂媚,剛換了髒鞋便來給南錦寧捏肩捶背,生怕得罪了她自己個兒又回到浣衣處去。
南錦瑟曾許諾她的那些好處不僅沒有做到,連她被打發了都見死不救,眼睜睜讓她在浣衣處被那些粗使婆子欺壓,生生掉了幾層皮!
如今的國公府已經是不從前的國公府了,凡是都是老夫人說了才作數!這些年在國公夫人跟前兒得勢的下人調職的調職,發賣的發賣,她老子娘也因此受了牽連,自身難保,更不用說能顧著她了!
“別急,本小姐自有用得上你的地方,附耳過來。”
南錦寧冷笑,衝紅菱招了招手。
朱醫女給她的藥終於派上用場了,真是迫不及待想看見這有趣的結局了呢!
紅菱湊近幾分,聽到南錦寧交代的話之後,震驚得瞪大了眼睛,“這、這、這……”
“不敢麼?我就知道你是個沒膽兒的!那便算了吧,改明兒你還是……”
“敢!只要是二小姐吩咐奴婢做的,奴婢便是粉身碎骨也不怕!”
紅菱心底一顫,只掙扎了片刻便欣然答應了。
她混到如今這步田地皆是南瑾瑜那個狐媚子害的,只要能搬倒她,自己做什麼都值得!
“將這東西帶上,做得利落些。”
南錦寧從袖袋中掏出個不起眼的瓶子擱在桌上,無論是朱氏還是南瑾瑜,她都要她們付出代價!
“是!”
紅菱趕緊將瓶子收好,生怕有毒還將手心在衣袖上蹭了蹭。
“去吧,但願本小姐沒錯看你!”
南錦寧偏著腦袋,從青花瓷瓶中舀了一坨藥膏塗在臉上,紅腫的臉頰立刻傳來火辣辣的灼燒痛感,眼淚嘩啦便奪眶而出。
“二小姐放心!”
紅菱笑盈盈應了,換了方才那雙鞋便又出門去了。
秦王府。
南瑾瑜以為她睡上一會兒頂多也就幾個時辰,不想再睜眼時,竟然已經是半夜了。
“醒了麼?餓不餓?”
蕭琛倚在榻邊,狹長的眸子眯著,似乎一直沒睡覺。
“餓了。”
南瑾瑜一骨碌翻身起來,伸手搭上他的手腕,探了下他的脈搏,比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先吃東西。”
蕭琛面色自若的收回手,開啟食盒取出飯菜一一擺好,看不出半點兒正經歷蠱毒毒發的痛苦模樣。
“我來。”
南瑾瑜連忙接過東西,擺盤布筷,絲毫沒覺得這般有何不妥,自然得像是做過千百次那樣。
感情這東西是個很懸的東西,她與蕭琛來自不同的世界不同的三觀,可是對人對事卻有著許多相似的見解,只要他沒有移情別戀,或許他們可以走的長遠些?
“府上的廚子學了你的手藝,做出來的菜有些改觀。”
蕭琛拄著下巴,精神已經十分不濟。
曾幾何時他以為自己約莫要這麼過一輩子了,卻不想在那個意料之外的夜裡,他遇到了她!
“大師傅定然十分鬱悶……”
南瑾瑜搖頭,能在秦王府當廚子的大師傅定然是時代御廚出身,如今被一個小丫頭做的看著也不怎麼樣的菜打敗了,心裡約莫很氣惱吧?
“那也沒有,只是三日沒吃飯。”
蕭琛笑道,想起來那幾日夜白說的廚子的反應,確實如她所言十分鬱悶。
“真是造孽啊!”
南瑾瑜搖頭,津津有味吃了起來,這個點兒還能惦記著給她準備吃食,這妖孽只怕是大半夜未閤眼了,她得趕緊吃完乾點兒正事。
蕭琛閒適的隨手翻著書,待南瑾瑜吃完了,才合上書,原本他是想找個日子讓她見一下百毒老頭兒的,現在好了,根本無需認識這樑子便先結下了。
“之前說到噬心蠱作息會隨著用藥的改變,所以有沒有可能將藥量加大一些?”
南瑾瑜直接了當道,她這一睡估計要日夜顛倒了,好在店裡的事情基本處理妥當,只需等五日後開業。
“先前你所說的關於蠱蟲作息變化的事我也考慮過,不過就現在而言,也沒有更好的法子可用。”
蕭琛不明所以道,百毒老頭自戀得緊,不過方才他將這丫頭的想法稍微提了之後,他似乎很是興奮,又鑽進他的院子搗鼓去了。
“沒有好的法子就說其實還是有的吧?”
南瑾瑜好奇的揚起臉,她好奇的不僅僅是他的蠱毒能否解,連帶著自己這條小命也是極其要緊的,知道了心裡或許會後怕,但是不知道提心吊膽的只會更加不舒服!
“沒有。”
蕭琛睨她一眼,自然明白她直的是什麼,忍不住想衝她翻白眼。
見過惜命如金的人,沒見過不要命的!
“……”
南瑾瑜抿唇,臉色顯得有些無奈。
這妖孽好像一點兒也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她不過問問而已,又沒想真的送死……
“你若是想起來什麼可行的法子便告訴夜白,他會轉達給百毒老頭,旁的就不必操心了。”
蕭琛直截了當道,整個人看上去清減了許多。
“我不操心呀,我就是擔心自個兒的小命。”
南瑾瑜白了他一眼,她是怕下回又莫名其妙被人綁了好嗎?要不誰願意整日替別人操這些閒心呢?
“百毒老頭兒脾氣雖不好,人還不錯,你今日藥倒了他,他日後根本沒臉見你。”
蕭琛見她一臉不爽的樣子,笑著解釋道。
此蠱是南疆禁術,哪怕是歷代聖女也未必能解開,更別說她只是有聖女血脈,對蠱術一無所知……
“這倒也是,他若是再來為難我,我就將他扒了皮掛在城門上……”
南瑾瑜說的義憤填膺,心裡這口氣怎麼也咽不下去,他身邊的這些人一個個都想殺了自己,她是什麼柔弱小白花麼?
“呵!”
幽涼的聲音帶著幾分涼薄,妖嬈的眸子忽然湊近了幾分,繾綣的睫毛掃著她眉心,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沒、沒說什麼!”
南瑾瑜抿唇,不由自主往後縮了縮肩膀,將秒慫演繹得淋漓盡致!
她不過就是過過嘴癮表示下自己心底的憤怒,哪兒會真的這麼幹啊?
“你若是真這般生氣,之前便不會只給他餵了些毒藥了,還只是他自個兒制的毒。”
蕭琛睨了她一眼,玉白的手點了點案几上放著的三道火漆封筒。
“這是什麼?我的嗎?”
南瑾瑜只見過白家給她的信,火漆封筒的樣式是一樣的,只是這顏色變了變。
“白家的來信。”
蕭琛頷首,將火漆封筒遞給她,並沒有多過問的意思。
“話說我那便宜舅舅是如何知曉我活著這事兒的?”
南瑾瑜將信封撞進袖袋中,極為認真的盯著蕭琛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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