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懷雁道,“我剛說了,裴丞相之所以敢擺這盤棋,就是因為他深知他陳國對燕國而言的重要性,而燕要伐齊,有三條路可選,一是借道楚國,二是借道陳國,三是借道齊國,這三條路,最近最方便的就是向楚借道,楚與齊近鄰,又與燕交好,而楚國實力也不弱,但燕卻不選這條路,想來是打定了主意一旦出兵就讓齊國毫無喘息之機,故而,把楚撇開,讓楚國儲存全部實力,與你借道陳而入齊計程車兵兩面夾擊,取得最終的勝利,只不過,陳國沒同意借兵,燕國就有些被動,那麼,這個時候走第三條路,陳國就失去了制肘燕國的法砝,一旦法砝丟失,陳國想活命,必然會鬆口。裴連甫考慮任何問題的第一個出發點就是陳國國民,故而,一旦我趙國替下了陳國,成為借道給燕國向齊國進軍的跳板,陳國就會慌了。”
趙懷雁分析的句句到位。
她把陳國、齊國、楚國、燕國這幾個相關國家之間的利害關係分析的很透徹,又把她趙國的地位擺的非常顯眼。
是,裴連甫也是精於權謀之人,他之所以敢開那樣的海口,就是他深知趙國不會親燕。
裴連甫雖不及燕行州大,卻與趙顯年齡相仿。
早些年燕行州、趙顯、仙如華之間的事情,裴連甫也是知道的。
裴連甫很清楚,趙顯不會幫燕行州。
那麼,只要趙國不動,還處在與燕國敵對的位置,那他陳國就定然有翻盤的機會。
燕國想一勞永逸地解決掉齊國,就得答應他的要求。
燕帝以及燕遲,還有燕國的那麼大臣都想不出好的法子來,不是他們能力不行,而是因為他們沒法做趙國的主。
唯有趙懷雁,有這個權力,以及,看準時機的獨到眼光。
她不惜拋開兩國宿仇,以親和為上,助燕國攻齊。
燕遲冷冷地哼了一聲,換了下坐姿,他伸手將蟒袍一拂,氣流所過之處,一股無形的威壓跟著逼出。
可趙懷雁不驚不怕。
她已經不是剛剛初入燕國帝宮的趙懷雁了。
身無一丁點內力,也無武功傍身。
如今,她的內力已經修習到一定境界,雖趕不上燕遲,卻也能擋住不小的攻擊。
帶著內力的氣流掃來,從她裙襬上碾壓而過。
趙懷雁面不改色,言笑晏晏地道,“太子,你覺得我哪裡說的不妥嗎?”
燕遲道,“公主聰慧伶俐,每一字每一句都說的很到位,我燕國所有大臣解決不了的難題,唯有公主可解。”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
再開口,聲音又冷又硬,“所以公主就以此事為要挾,想坐我燕國左相一職嗎?”
趙懷雁眼眸閃了閃,卻是輕輕地笑出聲。
燕遲怒瞪她。
趙懷雁無視他的怒氣,又朝燕行州拱了拱手,“燕帝,我以為,身為趙國儲君,甘願在你燕國為相,這是燕國求而不來的,而有我在燕國,你就不會擔心我父皇那邊有異動,而給了我左相一職,我就不會因滯留在燕無法返國而心生積怨,這於你於我,於燕國,於趙國,都是極好的一事。再者,我入朝為相,趙國親和燕國,自此以後,燕趙一家,東部大陸與南部大陸結盟,一旦齊國被誅,那燕國就等於擁有了東南北這三大地陸,那麼,到時候,屈屈秦國,又何足掛齒呢?”
不管是趙懷雁說的哪句話,燕行州都非常心動。
不管是解決陳國的困局。
還是解決燕趙兩國的宿仇。
還是她入朝為相。
總之,每一件事情,都將會是意義深遠的存在。
燕行州伸手點點桌面,問一干大臣們,“你們怎麼看?”
段東黎道,“有公主入朝為相,替皇上和微臣分擔,臣沒意見。”
燕遲道,“本宮反對。”
燕行州道,“朕沒問你意見,你的反對無效。”
燕遲瞪他,“父皇!”
燕行州道,“你要是不想聽,可以回去了。”
他抬頭看向其他人,“你們呢?”
燕帝的態度這麼明顯了,雖然燕遲很不樂意,也很不高興,可現在坐在那個皇帝寶座上的人是燕行州,而不是他這個太子,大臣們還是知道該順著誰的,再者,身為燕國大臣,第一想的,當然是燕國的利益。
以一個左相為封,換來燕國不掏錢,還能拉兩個同盟國的好處,誰會拒絕?
一旦趙國親了燕,陳國自然也跟著過來了。
裴連甫若連這個眼力見都沒有,那他就白坐在丞相位置那麼多年了。
燕國的大臣們紛紛點頭說,“燕國能得趙國公主的幫助,這是我燕國的福氣呀。”
燕行州笑道,“朕也是這樣想的。”
燕遲冷哼,福氣?哪來的福氣?她莫名其妙的要進燕國朝堂,會是想著好去的嗎?肯定是別有目地。
趙懷雁若以此為要挾,讓燕國派兵護送她回國,燕遲還不會生氣。
他氣的是,她端著好人心,行著算計人的事!
燕遲看著趙懷雁那一張漂亮到無可形容的臉,氣的想走人。
但又不甘心。
非要呆到最後,看她還能說些什麼出來。
燕行州見無人反對,他就直接開口,“那好,朕今日就下旨,封太子府的文廖趙無名為燕國左相,居左位,賜左相府坻,與右相府坻相鄰,希望今後,你們這一左一右兩位丞相,和諧相處,管理百官,讓百姓們安居樂業,不怨懟官府。”
趙懷雁拱手接旨,“臣謝吾皇。”
吾皇二字出來,燕行州心情澎湃極了。
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一種感覺,總覺得,以前失去的,如今似乎都回來了。
仙如華沒能來到他身邊,可她的女兒,來到了他的身邊。
燕行州站起來,準備繞過龍案,拍一拍趙懷雁的小肩膀的。
他其實更想抱一抱她。
但面對著這麼多大臣,他做不出來。
尤其,兒子還在面前呢,抱他的女人,他會不會晚上就殺了他這個當爹的?
不敢抱,那就拍下肩膀算了。
可是,燕遲那個小氣的,連肩膀都不讓拍。
燕行州的手還沒伸出來,燕遲就倏的一下子站起身,走到趙懷雁面前,佔有慾極強地伸手,攬住了她的肩膀。
趙懷雁皺眉。
段東黎無語。
一干大臣們連忙別開眼,裝作什麼都沒看見。
燕行州問,“你幹嘛?”
燕遲冷著臉,“說完了我就帶她回去了。”
趙懷雁道,“我還有話說。”
燕遲惡狠狠地睨她,“別得寸進尺,你已經說的夠多了。”
趙懷雁莞爾,不輕不重地道,“可最關鍵的我還沒說。”
燕遲眯眼,“還有比你要當左相更關鍵的?”
趙懷雁道,“嗯。”
燕遲問,“是什麼?”
趙懷雁道,“如果這次,我趙國助燕國攻下了齊,那你燕國要保證,往後不管什麼時候,不管遇到什麼事情,你燕國都不能對我趙國出一兵一卒,若違此言,國不穩,家不安,燕國百年基業毀於一旦。”
燕遲瞠目地瞪眼,“你可真敢說。”
趙懷雁看向燕行州。
燕行州道,“應你。”
趙懷雁這才鬆了一口氣,但一句“應你”沒辦法讓她放心,她還是找燕行州要了親筆所寫的保證書,並加蓋了燕國國璽的印章。
燕國是大國,要封一個左相,那可不是隨隨便便,簡簡單單的事。
先是下聖旨,然後是全國下封詔,從帝都開始一級一級地往下傳達,到此,所有燕國人,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平民百姓,都知道燕國多了一個左相,名叫趙無名,來自於太子府。
趙懷雁寫了一封信,發給趙顯。
趙顯接到信後,看完內容,氣的不行。
寶貝女兒揹著他幹了這事,真是太任性了!
誰要親他燕國了!
誰要幫他燕國了!
他燕國是生是死,關他趙國什麼事!
可氣歸氣,向來疼愛女兒的爹,這個時候也不能拆女兒的臺,趙顯無奈,寫了一封信給陳國國主。
信發出去後,趙顯喊來鷹六和馮閻,讓他們帶一部分人,趕往燕國,保護趙懷雁。
又把之前在宮裡伺候趙懷雁的兩個近身宮女喊來,讓她們女扮男裝,隨鷹六和馮閻一起,前往燕國。
做完這一切,趙顯又寫了一封信,讓鷹六帶給燕行州。
燕遲這邊寫了兩封信,一封給章進,一封給南丘寒。
各路信還在路上跑的時候,趙懷雁搬進了她的新府坻,左相府。
左相府與右相府相鄰。
趙懷雁搬進去的第二天,左相府大擺宴席,宴請所有王公大臣們。
這一天,燕遲來了,燕行州也來了。
燕行州的到來,讓整個帝都的人都面色變了幾色,再去看趙懷雁,那眼神就充滿了謹慎。
燕行州來吃酒,燕遲嗤他,“臣子的酒也喝?”
燕行州道,“她是爹的臣,也是你的臣。”
燕遲道,“爹說錯了,她只是我的臣,並非你的臣。”
燕行州不解,“你這話什麼意思?她是相,爹是王,她就是爹的臣。”
燕遲道,“她不是。”
燕行州蹙眉,瞪著自己的兒子。
燕遲道,“爹要知道,她是兒子未來的妻子,是燕國未來的太子妃。”
燕行州撇嘴,“所以,爹來喝她的酒,有什麼錯?”
燕遲道,“臣子之酒與兒媳之酒,差的遠了。我在這裡看到你不舒服,你喝夠了就趕快走。”
燕行州拍桌,正準備對他好好說教說教,可燕遲看到了趙懷雁,端著酒杯就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