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今為止,趙懷雁所接觸到的最讓人不敢小瞧之人是燕遲,最深沉腹黑之人是燕遲,最奸詭當防之人還是燕遲,可如今,只與秦祉碰了一次面,拒了一次門,她便深刻認識到,這個世上,除了燕遲,還有秦祉,也是需要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來應付的。
趙懷雁想明白秦祉的意思後,將拜帖放下。
段東黎輕輕看她一眼,問道,“發現端倪了?”
趙懷雁沒有立馬說話,而是站起身,往內室所在的院落走了去,離開前她將喚雪和藍舞喊上,還有方嬤嬤和申嬤嬤。
她這忽然的舉動讓段東黎、鷹六、馮閻、樓危、長虹都挺納悶,但來不及問,趙懷雁就已經消失在了眼前。
幾個人對望一眼,紛紛搖頭,表示不知道趙懷雁想幹啥。
趙懷雁也不幹啥,她進了臥室,讓喚雪、藍舞給她寬衣,又讓方嬤嬤和申嬤嬤去太子府一趟,拿幾件擺在那裡的燕遲讓人做給她的女裝衣服過來,當方嬤嬤和申嬤嬤聽到趙懷雁這樣吩咐的時候,紛紛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方嬤嬤遲疑地問道,“公主,你是要……穿女裝?”
趙懷雁道,“嗯。”
方嬤嬤頓驚,與申嬤嬤對望了一眼。
申嬤嬤問,“公主穿女裝是要做什麼?”
趙懷雁道,“去見秦祉。”
申嬤嬤大啊一聲,“見秦太子?”
趙懷雁點頭。
申嬤嬤和方嬤嬤如今伺候了趙懷雁,理應是得聽她的,但不管怎麼說,她二人的心還是向著燕遲的,燕遲對趙懷雁什麼心思,她二人揣的很清楚,原以為這位公主的女裝只在燕遲面前展露,如今,她竟要穿著女裝去見秦祉?
方嬤嬤不贊同。
申嬤嬤也不贊同。
但不贊同卻不敢阻攔。
不管她們是什麼身份,有多深的資歷,她們都是僕,而趙懷雁,她是主。
方嬤嬤和申嬤嬤不甘願,內心裡很替燕遲著急,可面上還得表現出唯命是從的樣子,她二人立在原地半晌,就是想看看趙懷雁會不會回心轉意,可等了半天,趙懷雁見她二人遲遲不行動,秀麗的眉頭一蹙,漂亮的鳳眼看過來,問道,“怎麼了?”
二人被那雙杏目一掃,頓時一抖擻,搖頭說,“沒事。”
趙懷雁道,“沒事就快點去呀,我等著呢。”
方嬤嬤和申嬤嬤無奈地嘆息一聲,磨磨蹭蹭地去了太子府。
一去太子府她們就把趙懷雁要穿女裝去會見秦祉的事情對甘陽說了,甘陽當即就寫一封信,連夜送到燕遲手中。
燕遲前腳收到趙懷雁的信,他還沒進陳國的國境,如今收到甘陽的信,他剛領著百萬大軍進入陳國。
陳帝沒來見他,裴連甫來了。
燕遲的百萬大軍壓境,惹得陳國上下一片沸騰和恐慌,好在,這些慌亂的百姓很快就被皇室安撫,知道這些大軍不是來打陳國的,他們就放心了。
燕遲一路領兵,由陳國官道,往與齊結鄰的邊防之鎮去了。
邊防之鎮不大,畢竟陳國弱小,國土面積也不大。
而與齊結鄰的城鎮,時常被齊國邊防之鎮裡的人們收刮,貧瘠的很。
百萬大軍勉強可以駐紮在周圍。
燕遲領元興、朱玄光等人進入城鎮裡面。
駐紮在此地的戍邊校官連忙帶著一干人等前來拜見。
剛送走這些人,裴連甫就來了。
燕遲坐在堂屋的正椅上,胳膊垂搭在兩側,身子微傾,笑容溫和地看著站在那裡向他拱手行禮的男人。
大概是一下馬車,還來不及喝一口茶,裴連甫就來參拜燕遲了,那嘴唇都還在乾裂著。
燕遲往下首的靠左一側的椅子指了指,“裴相坐吧,元興,給裴相奉茶。”
元興嗯一聲,下去泡茶。
裴連甫誠惶誠恐地道,“不敢,我站著說話就是。”
燕遲道,“我坐著,你站著,你這不是讓我有壓力嗎?坐吧,先喝點茶水,解解渴,你想說什麼,我聽著。”
裴連甫又誠惶誠恐地說一句“不敢”,可嘴上說著不敢,面色有些誠惶誠恐,動作卻絲毫不含糊,褲膝一撩,往右手邊的椅子坐了去,坐下去的時候,哪裡有一點誠惶誠恐的樣子?分明是有條不紊,處變不驚。
燕遲玩味地抿著薄唇笑了,就算是麻雀,身上也有精髓呢,裴連甫就是陳國的精髓。
照陳帝的性子,燕遲攜百萬大軍壓境,燕國又是陳國新選的“主子”,那陳帝必然要屁顛屁顛著跑過來,在燕遲面前露一露臉,表達一下親善。
可來的人不是陳帝,卻是丞相裴連甫。
按道理來講,這並無失禮之處。
雖然燕遲名動原冰大陸,卻還不是燕國皇帝,縱然陳國弱小,陳帝也還是一國之君,一國之君馬不停蹄地來拜見他這個燕國太子,那是有失身份的,當然,陳帝身為皇帝,再笨也能想到這個,但即便想到了他也一定會來,因為他膽小怕事呀,可他膽小怕事,裴連甫卻不膽小怕事。
裴連甫來了,燕遲並不意外。
這個陳國的丞相,完全有著一國丞相的手段和謀略,膽量和氣魄。
以前陳國親齊,原冰大陸上的九國又是和平狀態,燕遲從沒有與裴連甫打過交道,這初次交手,燕遲就升起了佩服之心。
裴連甫坐下後,元興給他倒了茶水。
裴連甫端起來喝了。
等杯子落回桌面,燕遲問,“南國公和南陳夫人這段時間過的可還好?”
裴連甫道,“勞太子掛念,他二人很好。”
燕遲道,“那就好,如今我燕陳也成一家了,他二人往後回家省親就更方便了,若這回我燕國大軍能攻下齊國,裴相不妨帶著你父母一起,隨著南國公和南陳夫人去燕國住一住,感受一下燕國的民文風情,讓二老也開開眼。”
裴連甫笑了下,抬頭看向燕遲。
眼前的少年只在傳聞中聽過,這還是頭一回見。
英俊颯爽,氣勢逼人,滿身的貴氣更是讓人不敢直視。
這樣的男人,註定是王者。
裴連甫心思動了動,輕輕說道,“太子這話我記下了,往後有機會,我一定帶二老去燕國轉轉。”
燕遲道,“去之前通知本宮一聲,本宮定親自迎接。”
裴連甫連忙站起身,說道,“豈敢勞駕太子。”
燕遲道,“裴相是本宮很敬佩的人,能迎接你入燕,那是本宮的榮幸。”
這話說的一點兒都不虛偽,真誠而真摯。
裴連甫聽的暗暗心驚,再看燕遲,只覺得這天下之大,九國之地,竟無一人能比上他的心胸與城府。
他是接他入燕遊玩嗎?是接他入燕參政吧?
裴連甫聽懂了燕遲隱藏在話語裡的深意,卻故作不懂,拱了拱手說,“能得燕太子如此看重,是裴連甫的榮幸。”
燕遲莞爾一笑,點了點桌面,元興立馬給他斟茶,斟滿,他端起來,輕抿著。
見完裴連甫,燕遲就開始布戰。
剛把地圖鋪開,守門士兵就送來了一封信。
燕遲想到在陳國外面收到的趙懷雁的那封信,信裡責問他在她爹面前胡說了些什麼,燕遲看著那信,想像著趙懷雁寫信時候的生氣模樣,他的心無端的就升起了一絲甜蜜,所以,當守門士兵又遞來了一封信,說是燕國太子府發來的時候,他想也沒想,中止了布戰,拿了信進屋。
帶著急切的心將信拆開,看完內容,他俊臉上的期待和隱隱的笑意一下子就消失殆盡,換上一張冷臉,他冷哼一聲,將信收了。
元興、朱玄光跟進來,看他一副要殺人的模樣,元興問,“太子府出了事?”
朱玄光道,“嚴重嗎?”
燕遲將信掏出來,甩給他們看。
他二人看完,元興一臉無語。
朱玄光緊緊地擰著眉頭,想著趙懷雁穿著女裝去見秦祉的畫面,連他都禁不住嫉妒和氣憤了,更何況燕遲?
朱玄光皺著眉頭說,“秦祉這個時候去燕國,難道是趁火打劫先把公主弄到手?”
燕遲冷笑,“他劫得了嗎?”
朱玄光心想,怎麼就劫不了了,公主如今的心,可沒在你我身上,秦祉若趁你不在燕國的時期俘獲了公主的心,那你就無能為力了。
燕遲似乎壓根不擔心趙懷雁會被秦祉俘獲,他坐在椅子裡,支著額頭,思考著趙懷雁為何會要穿著女裝去見秦祉,想了半天沒想到原因,他氣的拍桌,“這個甘陽,辛辛苦苦地寫了信,又這麼大老遠地送過來,他就不能多寫一點事情嗎?”
元興道,“或許沒大事可寫,太子不必太過擔心,在燕國,公主怎麼樣都不會有事的。”
朱玄光道,“應該不會出事。”
燕遲忽地站起身,“過來布戰,我要儘快拿下齊國,然後回去!”
總是對趙懷雁不放心。
那姑娘,不是能讓人省心的主。
燕遲去積極布戰,布好作戰計劃,他讓人帶著資訊回了燕國,面見燕帝,當那人把燕遲的詳細計劃說於燕帝聽,燕帝當即就給楚國皇帝去了信,把燕遲的計劃毫無保留地說給了楚國皇帝,讓他派兵,配合燕遲的行動,咬住齊國在西部的軍隊力量,讓他們無暇去增援。
楚國皇帝看完信,調兵攻齊西部邊境城鎮。
而另一面,燕帝又給趙顯寫了一封信,讓他提防秦國,並告知秦祉已經去了燕國,欲要解救齊聞一事,還說了花雕落在秦祉手上,秦祉利用花雕對趙懷雁心懷鬼胎,又說秦雙也隨著秦祉來了,以前趙懷雁曾用趙無名這個名字得罪了秦雙,秦雙這一回來,就是來找趙懷雁麻煩的。
燕行州的信,內容很多,洋洋灑灑全是寫趙懷雁被秦祉為難,被秦雙“惦記”的事。
燕行州的目地很簡單,就是在不知道未來情況具體如何的情況下,他得先讓趙顯明白,若是趙懷雁當真在燕國出了什麼事,那都是秦國的人乾的。
當然,燕行州還表達一點擔憂,那就是,若趙懷雁在與秦雙和秦祉的對峙中,秦雙和秦祉出了事,秦國定然不會善罷甘休,以秦國所擁有的雄兵強國之威,他秦國定然要不遺餘力討伐他燕國。
而秦要來燕,必然要破最後一道防線,趙國。
燕行州讓趙顯心裡有個數,時刻做好準備,並且,要時刻注意秦國那邊的動靜,以免災難來的時候,應對不上。
趙顯看了信,眉心沉了沉,喊來丞相和西門狂刀,讓他們著手下去辦理,防秦之事。
齊帝在燕遲的大軍進入陳國又駐在陳與齊的邊防之鎮後,深知這一場戰爭,無可避免,而前腳四大將軍領兵去邊防重鎮與燕遲遙相對立,西部又發生了動亂,楚國軍隊逆水而上,攻他齊國的西部防線,齊帝連夜派人去迎敵。
如此,北部之地,掀起了原冰大陸和平這麼多年以來的第一場戰役。
這個時候的卓凌,在機緣巧合之下,踏上了去往朝聖王國的道路。
溫流、溫漩、溫注月三人在尋萬能石的途中,路過雲雪山,便去拜訪了雲雪山上的另一支巫族類呂氏,並與跟呂氏為鄰的雪山靈狐族雲氏打了個罩面,有了短暫的交涉。
趙懷雁讓喚雪和藍舞給她換了方嬤嬤和申嬤嬤從太子府拿來的女裝,穿好女裝,又讓二人給她稍稍打扮了一番。
打扮好,她就提著裙襬走了出來。
當她以公主的盛裝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時候,段東黎狠狠一震,看著眼前天女下凡的她,眼睛都直了,鷹六眉頭攏緊,馮閻心一凜,樓危和長虹俱是睜大著眼睛,看著面前這個一晃眼就從英俊美男子秒變漂亮女仙子的人。
段東黎反應過來,問她,“怎麼做這副打扮?”
趙懷雁道,“去見秦祉。”
段東黎懵,“啊?去見秦祉要這麼穿嗎?”
趙懷雁道,“他想我以公主的身份去見他,那我就以公主的身份去見他,花雕是金諜網人,亦是趙國公主旗下的人,秦祉很清楚,而他能來燕國救齊聞,定然從齊帝的口中知道了燕國的情形,亦知道了我的身份,他拒我於門外,拒的不是我這個人,而是左相的身份,如今,我以公主身份前去,他定會迎我進去。”
鷹六道,“這麼一去,談判就完全由他了,公主會很被動。”
趙懷雁勾唇,眼眸轉動間是黑白分明的瞳,亦是流光溢彩的水,絢璨的睫毛隨著眼皮的抬起而震出飛虹的弧影,弧影下,潭如泓,波瀾不驚,卻又深邃如海,她淡淡地笑道,“怕什麼,齊聞不是在我們手上嗎?花雕對我們重要,同樣的,齊聞對秦祉也很重要。談判這種事,講究的是誰手中握的砝碼重,誰的心更狠,誰站的局面更有優勢,秦祉確實不能小瞧,但我,也不是他能拿捏的主。”
段東黎拍桌而起道,“好,左相說的好,有你這麼一番話,我也想走一遭去給那秦祉添添堵了,這樣吧,我跟你一起去。”
趙懷雁看著他道,“不用了,你去的話,我們肯定又會被拒之門外了,你就坐在院兒裡喝茶下棋,等我回來。”
等我回來這四個字,讓段東黎剛剛到嘴的話給嚥了下去。
他眉眼染了溫柔,看著這個有多少男人夢寐以求想要得以一見的美麗容顏,心口緩緩地窒了窒,他想到燕遲,心裡稍稍騰起來的愛慕之心立馬壓了下去,他伸手輕拍了一下趙懷雁的左肩膀,說道,“好吧,那你小心點。”
趙懷雁道,“放心吧。”
這一回,她把喚雪和藍舞喊上了,還是鷹六趕馬車,只不過,這一回,車伕多了一人,就是長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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