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在這個危險的問題上糾結太久,有探子來報,離他們要合談的象山,不遠了。
傅玄這才放過她,去做正事了。
顧顏芷想了想道:“莫柔,你拿個人皮面具去給王苯看、”
莫柔聞言領命去了,顧顏芷躺在床上,翹著腳吃蘋果。
傅玄很快就會知道,細作的技術也改革了,那種戴著幾天就傷臉的人皮面具早被淘汰,隨著而來的是更輕薄,更乾淨安全的易容裝備。
她站在當年傅玄建立的強大到可怕的細作組織的肩膀上,發展了更加先進的技術和方式。
倒是傅玄自己生活太過隨意,就因為身體好就能這麼揮霍嗎?
昨天他因為飯食不好,只吃了一餐,今天早上卻喝了許多的魚片粥。
顧顏芷起身,開始密密麻麻記錄她的細作日記,物件是傅玄——
比如這個人作息也不大好,明明屁事沒有,看書好看就看到半夜,有時候無趣,又早睡。
再比如,身體的毒素還沒有完全清除,就不肯吃藥。
那是他作為軒轅傅的時候,留下的禍患,他雖然不知道軒轅傅的毒到底中了多深,但是王苯是告訴他,他被鳳太妃下毒,所以喪失神智的。
可他不但沒懲罰鳳太妃,也沒有繼續吃解毒劑、
體內必定還又殘餘的毒素。
現在年輕還好,等年紀大了,身體的各種問題暴露出來,只怕這人會是個短命之相。
到那時候,看他還會不會這麼囂張不可一世?
顧顏芷咬著筆桿停止了記錄,傅玄到底怎麼有臉說她的?明明他生活習慣才是糟糕得一塌糊塗。
……
兩個人的這種明爭暗鬥,因為一個人的到來,而暫時沒了苗頭。
真正的軒轅傅是在傍晚的落霞時分趕到的。
他還虛弱得很,穿著厚厚的貂裘,一張臉戴著病態的蒼白,但是眼神卻很精神,看到傅玄就笑了:“哥哥。”
原本在傅玄的肩膀上跳動撒賴的小黑蛇,忽然頓了下,然後偷偷藏到了傅玄的身後,再也沒有露頭。
軒轅傅看了小黑蛇一眼,眼底閃過什麼,笑著拉著傅玄的手道:“哥哥,王的手下想要找細作來探查你們,我同王說了,我哥哥是促進上京同樓蘭的和平來的,如果他們那麼做你會生氣。然後我就自告奮勇來接哥哥了。”
傅玄垂眸看這軒轅傅,眼底帶了一絲柔和:“嗯。”
話雖然少,但是態度比對著顧顏芷的時候,不知道好了多少。
而軒轅傅也認出了顧顏芷。
即便顧顏芷的臉上戴著真假難辨的面具。
軒轅傅是這樣笑著解釋的:“我總能看出不一樣來,每個人的顏色不一樣,心靈的顏色。”
顧顏芷楞了下,莫柔已經忍不住了:“郡王爺,我們小姐是什麼顏色?”
“紅色,豔極,以為花,紅極,以為血。”
於美麗中滿含著殺機。
軒轅傅的形容一針見血,恰到好處。
顧顏芷只是笑笑,沒有反駁也沒有承認。
沒有人敢問軒轅傅,傅玄是什麼顏色,軒轅傅也很聰明地沒有說。
顧顏芷不知道傅玄是什麼顏色,但是她知道小傅是白色,就算他故作冷漠的時候,也是乾淨的,不染一絲骯髒。
而傅玄是那抹無法透出任何光彩的黑色嗎?
既然一人雙生,那白的背面,不就應該是黑色?
明明是最確切不過的顏色了,但是顧顏芷卻皺了下眉頭,傅玄——是黑色嗎?
黑色既為不詳,而鮮血一開始是紅色的,但如果殺戮太多,鮮血堆積乾涸,不也變成了黑色?
所以,傅玄是黑色嗎?
顧顏芷被自己腦子裡的聲音困擾得有些煩躁,扭頭走開了,一副冷若冰霜不親近人的模樣。
上京和樓蘭是要在象山上談判,但是象山之所以為象山,就是因為它由三座山峰構成,傅玄現在在象鼻子處,樓蘭王已經抵達了象身子。
而明日,他們將在大象的頭上,進行長達三個月的談判。
在來之前,兩邊的人已經將自己的駐地打掃了一番,上京這邊,竟然還在這裡蓋起了一座行宮。
行宮剛剛完成不久,很多地方都能看到新修建的痕跡。
但最美的是中間的一泓溫泉。
“哥哥,聽說你以前中過很嚴重的毒,”軒轅傅憂心忡忡地道,傅玄中毒的訊息不是秘密,當初他忽然失蹤王苯就承認是他中了劇毒失去神智。
所以,軒轅傅提到這件事情,很是心有餘悸:“如果當初我沒有昏睡,而你留在了樓蘭就好了,你也不會中毒。”
傅玄輕描淡寫地道:“太醫說經過這次,我的身體有了抗毒性,又因為那毒藥刁鑽歹毒,反而讓我很難再被毒藥傷害到。”
顧顏芷也知道這個道理,但很難。
沒想到這個男人這麼幸運,竟然給他遇上了。
好吧,她收回之前細作日記裡的話,那點餘毒對他已經無可奈何。
但這人,同自己從未說過,看到弟弟卻什麼都說了。
顧顏芷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不想在後面當跟屁蟲了,拉著莫柔悄悄離開。
“小姐,我們這麼走了,會不會不太好?”莫柔問道。
顧顏芷挑眉:“那他忽然衝進來,讓我們出去,出去後就和他的弟弟聊個沒完,根本甩都不甩咱們一眼,你怎麼不舉得他無禮?”
莫柔頓了下。
若傅玄是平輩確實無禮。
可他是攝政王啊。
冷落你還有理由?
你還能因為這個,和他鬧矛盾?
小姐的膽子越來越大了。
“不是您說的,這個人喜怒無常,睚眥必報,讓咱們儘量別惹他嗎?”莫柔頭疼地問。
顧顏芷無所謂的踢著面前的石頭,道:“我是沒惹他啊。你看他嫌棄我髒,想起我邋遢的時候,我說什麼嗎?”
“這樣走了——”
“他們兄弟感情那麼好,我們走了讓他們多親近親近,這不叫沒禮貌,這叫善解人意。”顧顏芷跳上了一塊大石頭,放眼遠眺。
莫柔滿臉的無奈,善解人意是這麼用的?
不過,她也跟著跳上來,問道:“小姐,你現在在看什麼?”
莫柔就是這點好,她有不理解的會問,說通了最好,如果沒說通,她也不會將自己的想法強加給別人,而是暫時擱置,等她自己想通,或者否定。
顧顏芷也沒打算將莫柔教得和自己一樣,自己是重生後的老油條,破罐子破摔了嘛。
莫柔以前可是狂熱崇拜過傅玄的。
所以這輩子讓她恨傅玄也是不可能,兩個人的氣場,不會因為周圍的事情改變就改變。
莫柔還是很容易對傅玄產生好感的。
主僕二人都聰明地結束了這個話題,顧顏芷眯著眼眸,隔著溫泉氤氳的熱氣,看著遠處的山巔道:“我看那裡——那山上那麼多人,哪個是樓蘭王呢?”
“其實你見過樓蘭王的,”忽然,一個遺忘已久的聲音,闖入顧顏芷的腦海,曾經有人和她說過,說她見過樓蘭王。
她——見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