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攀升,萬籟俱寂之下的皇城危機四伏。
長夜無眠,宮殿的燭火換了一盞又一盞。
直到天邊泛起微光,輕紗般的霞色將皇城的暗影驅散。
宮牆的輪廓從黑暗中浮現,紅牆綠瓦從沉睡中醒來,恢復原本鮮亮明豔的光澤。
宮道上疾步匆匆由遠及近。
曹恩保入了紫宸殿。
蟠龍金座上,崇慶帝伏案批奏摺,一旁程讓垂著眉眼磨墨。
“如何了?”
曹恩保哽了一下,垂首躬身,“奴婢無能。”
“只查出李才人。”
崇慶帝猛然抬頭,犀利冰冷的眼神直射向他。
他忽地笑了,笑意卻不達眼底。
“你是要告訴朕,一個六品才人,能使喚動尚食局和花房的人去迫害舒寶林,栽贓淑嬪?最後還能無聲無息在朕的面前了結了花房那宮女?”
跟在他身邊多年,曹恩保知道帝王已然生氣,連忙戰戰兢兢矮趴到地上去。
“昨夜椒房宮中,唯有江嬪身邊一侍女曾在芳草入殿前出去過。那侍女咬定是李才人指使,砒霜也是李才人所給。奴婢搜尋李才人住處,的確發現翻曬艾草和隱匿砒霜的痕跡。李才人的貼身侍女對李才人所為,亦盡數供認不諱。”
“啪!”
朱毫與玉製筆枕觸碰的聲音格外刺耳。
連同程讓一起,紫宸殿內之人盡數矮身下去,不敢直視天顏。
“好啊,如今一個小小的才人都能翻天了。”
曹恩保只得更埋低了腦袋,“奴婢無能。”
崇慶帝冷冷瞥了他一眼,又收回眼來。
“不是你無能,而是有些人,太能幹了。”
這話實在意味深長,曹恩保不敢接。
“程讓。”
“奴婢在。”
崇慶帝轉身,幽幽目光望向他,“朕記得你昨天說起,淑嬪回宮路上被灑了桐油,險些摔下攆轎?”
“是。娘娘因擔憂陛下深夜離椒房宮惹群臣非議,還讓奴婢不要驚動陛下。”
崇慶帝頷首,“淑嬪懷著皇嗣還遭如此險境,朕心甚憂。念及皇后病體,請太后掌理宮正司查明緣由。曹恩保,你去傳旨。”
曹恩保垂首,“是。”
“才人李氏,以下犯上,汙衊淑嬪,德行不端,處絞刑。”
“江嬪,未能約束好麾下宮女犯上作惡,罰俸三月。”
曹恩保去太后宮中傳旨了,這些得罪人的活,自然落在程讓頭上。
程讓卻並未有絲毫不滿,平靜的眼神半點波瀾未起,只沉聲答:“是。”
做完這些,崇慶帝才收整好心情。
“擺駕倚華宮。”
*
“聽程讓說,你昨日險些摔了?”
楊佩寧彼時正奉茶給她,聞言揚起笑臉,似乎什麼都沒發生過,“夜間路滑,是常有的事,陛下莫要擔憂,嬪妾沒事。”
趙端輕嘆一聲。
“你總是這樣,為了朕,委屈自己。”
她垂眉,輕笑,撫摸著隆起的小腹,“陛下是嬪妾的夫君,也是孩子們的父親。嬪妾只是希望,陛下少些愁悶煩憂,多些順遂開懷。”
見她如此懂事,趙端難免有些感慨。
她前腳才被汙衊,險些遭罪,後腳又遇到這樣的事,若是別的嬪妃,早就哭著來告狀了。
可她想著念著的,始終是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