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非如其他嬪妃那樣給他行禮,而是從善如流地挽著他的手,往內殿走去去。
崇慶帝特許她私下不必行禮,這也是楊婉因底氣來源的一部分。
她與其他后妃,是不同的。
許是側著身子,不曾看到他瞬間難看下來的臉色,她自顧自說著。
“嬪妾見陛下在正殿待了那麼久,怕陛下無聊,這才著人解救陛下。”說著她率先一步坐下來,歪頭嬌嗔著看向他,“陛下怎麼謝我?”
懷孕過後,崇慶帝將她捧在了手心。
不僅不讓她行禮,作為帝王,還在許多地方都讓著她。
這樣讓其他人見了都是大不敬的行為,在她這裡,卻一點兒都不值得奇怪。
這一次也不例外。
再一次從楊佩寧那裡將陛下請走,想到楊佩寧憋屈的嘴臉,她就忍不住得意。
落在崇慶帝眼中,竟忽然覺得這笑容礙眼無比。
楊婉因懷孕後,總是藉著身體不舒服的由頭請他到臨照殿。
他不是看不出來她的小把戲,不戳穿是因為他覺得心愛之人偶爾做作無傷大雅,甚至算是彼此調情,也願意包容。
可時日久了,他便想起,她長姐淑嬪也在懷著孩子。
近九個月的身孕了,淑嬪卻從未以此邀寵過。
甚至連主動請他到倚華宮都很少會有,每次也都是有事才尋他,從不無緣無故打擾。
相比起來,楊婉因就驕矜太多了。
孕吐要他陪,孕中敏感要他理解,甚至這一次更過分,明明沒有任何理由,卻讓曹進去正殿以急報為由請他……
情濃時的風花雪月,到了這個時候,便變味了。
崇慶帝甚至在想,楊婉因總在他耳邊說起他長姐淑嬪如何傲慢不重視親人,可事實是,故意從另外一個人那裡把他請走的,從來都是楊婉因。
包括昨日連彰的生辰宴,他都沒能好好陪陪他們母子……
平日裡沒理會便罷了,如今突然想起來,崇慶帝便覺得哪哪兒都不會。
“陛下?”
楊婉因的聲音將他從猜疑中醒過神來。
才發現自己還站著,而楊婉因已經坐下了。
並且首先佔據了左側位置。
景朝以左為尊。
平日裡沒在意的細節,如今樣樣都在他眼中凸顯出來。
他沒作聲,兀自坐在了右側。
“你與你長姐不是素來親密嗎?怎麼只心疼朕,沒心疼心疼你長姐?”
楊婉因沒察覺出他自稱的變化,努了努嘴,吊著眉梢,嬌嗔道:
“長姐貴為嬪主,居華麗的正殿,身邊又有那麼多人伺候,連母親昨日都特地帶了兩位嬤嬤來照顧長姐呢。姐姐哪裡需要我心疼呢,我這不是不忍陛下被姐姐纏得難以脫身嗎,陛下倒反過來問我。”
纏?
這個字眼再一次令崇慶帝失神。
淑嬪纏過他嗎?
似乎並沒有過。
淑嬪愛他,勝過她自己。
每次縱然不捨,還是落落大方地送他出門。
反觀楊婉因,因著他這一番問話,已經又開始覺得他不在乎她了。
別過身去,在賭氣呢。
崇慶帝下意識就要去哄,可反應過來之後,只有一個想法。
憑什麼呢?
他願意不將自己視為皇帝,如婉因所言,平等相處。
可為何每次哄人的,一定是他?
於是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