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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很涼,她看天空的姿態,就像在海面上無辜又無望地盯著天空的小美人魚,隨時都會化成泡沫,從他眼前消失……
可容修一時甚至不敢出聲,怕驚到了她,讓她更危險。
夏念兮靜靜地坐著,一動不動。
她已經知道了來的人是誰。
即便在這樣開闊的地方,即便,只是聽到了腳步聲。
她確定,是他。
深深深吸氣,然後又長長地吐出,“老公……”
話一出口,剛剛已經乾澀的眼眶,又慢慢地變得溼潤,如同霧氣繚繞在眼前,讓視線重新變得模糊。
她的聲音好小好小,小到幾乎聽不清楚。
“嗯。”容修應了,慢慢地走過去,不敢太快,怕她不喜歡。
“你是不是生病了?”
她輕聲問他,聲音顫抖。
容修皺眉,“沒有。為什麼這麼問?”
夏念兮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又問,“我們是不是……要破產了?”
“不會。”
“那……”她終於轉過頭來看他,“你是不是不喜歡孩子?”
臉上淚痕猶在,讓人心驚又心疼。
容修心口一窒,伸手順著欄杆移過去,瞬間扣住了她的手。
每一根手指都很涼,很冰,也很僵。
“你先下來,好不好?”他低聲與她商量,不敢強迫她。
“嗯,我只是上來透透氣吹吹風,沒有別的意思。”
她很乖,乖得讓他意外,連拒絕的意思都沒有,每個字都出於真心。
容修一直小心地扶著她,等她從欄杆外面跨回來,立刻抱住了她的腰,把她牢牢地扣在自己的懷裡,“怎麼會忽然想吹風?”
她全身都好涼,像冰塊一樣靠在他的胸膛上,還在不停地發抖。
夏念兮反手,抱住他的腰身,聲音又細又小,“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是不是,不喜歡孩子?”
“為什麼突然這麼問?”他抖開風衣,包住了她。
“只是……爺爺想要重孫,要不……我們要個孩子,你說好不……”
“你的手很冷,跟我進去先喝一杯薑茶。”容修不由分說地抱起了她,往房間裡面走去。
她的話,被打斷了。
夏念兮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季千離守在門外,見他們出來了,才鬆了一口氣,“我就說嘛,床頭打架床尾和,夫妻之間有什麼事是不能和好的?你說對吧,小嫂子?”
他小嫂子沒說對,也沒說不對,直接把他當成了空氣。
季千離已經習慣了這種待遇,要是他小嫂子此刻多看他幾眼,說不定他會被修哥剝皮,所以這樣就很好,這樣他才更安全。
容修瞥他,“去準備一碗紅糖薑茶過來。”
明顯不想和他繼續什麼夫妻感情之類的話題。
“……”被修哥當小跟班使喚,季千離還是有點點受傷的,哀怨地看了他們一眼,下去準備了。
容修找了一張椅子坐下來,耐心徵求她的意見:“今晚這裡還有化裝舞會,我們也好久沒有放鬆過了,要不要我陪你玩一會兒?”
夏念兮……哪裡還有什麼心情玩?
嘴角,扯出了一個略微苦澀的弧度,她搖搖頭,“我想回家了。”
他也不強求:“好。”
兩個人安安靜靜地坐著,她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容修輕輕地捏著她的手幫她取暖,可過了很久,依舊冰冷。
季千離回來的倒是時候,幫他們打破了這份近乎讓人壓抑的沉默。
他端來一碗黑漆漆的東西,遞給夏念兮,“小嫂子,紅糖薑茶,驅寒的,你快喝。”
濃厚的姜味讓夏念兮非常明顯地皺眉了。
她不喜歡吃薑,平時吃菜的時候,切得再細的薑絲都會被她挑出來,有時候撥到一邊,有時候悄悄地埋在米飯下面,不讓他發現。
容修也察覺這薑茶可能太濃,正要伸手把瓷碗接過去,夏念兮已經快他一步——
她捧著半大不小的碗,一低頭,小臉幾乎被碗全部擋住了,連溫度都不試,直接咕咚咕咚地,把薑茶全部喝了。
一滴不剩。
胃立馬在抗議,陣陣發緊,又苦又嗆又辣的味道讓喉嚨都在絞緊。
容修看得微微蹙眉。
夏念兮再抬頭,眼圈已經紅了,不知是被薑茶的熱氣燻的,還是其他原因,她捏著碗沿的手指越收越緊,骨節開始泛白,指尖都捏到了沒有血色,聲音又小又可憐,“老公,我都乖乖聽話,你以後,不要再給我吃那種藥了,好不好?”
容修的心,忽地就塌了一大塊。
放在身側的手微微地發抖,她此刻的樣子簡直像一把鋒銳的劍,直接從他的肋骨中間穿插過去,把心臟刺破一道口子。
瞬間血流不止,又酸澀難言。
起身,拉著她站起來,“我們回家。”
季千離一頭霧水,整個人完全狀況外:“什麼藥,我怎麼聽不懂啊?”
沒人理他。
容修目不斜視,夏念兮又完全沉浸在她自己的思緒裡,連什麼時候進電梯的都不知道。
等回過神來,兩個人已經到了外面。
容修拉開副駕駛的門,把她託上去,夏念兮忽然就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老公……”
她的語氣還是很軟,充滿了不確定。
眼神之間流露出的依舊是全然的信賴,卻又有一點點掩飾不住的受傷……
因為很喜歡,所以才會這樣吧?
因為很喜歡,所以在發現那些藥之後到現在,她收起了自己的小爪子,沒有質問他,也沒有對他發怒……
可是她現在這種專心又受傷,卻還願意相信他的眼神,已經讓他幾乎要心碎了……
容修沉默一秒,然後伸手,把她輕輕地攬進自己的懷裡,不讓她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和眼神——
然後,他才一字一字地,輕輕開口——
“乖,是老公對不起你,前晚我失控了,全部弄在了你的身體裡面。而現在……真的不是要孩子的最佳時機。我們再等等,等老公把總裁的位置,奪回來,讓你生活得更安穩了,我們再要,好不好?我也不會再給你吃那種藥了。”
他的話很溫柔也很有誠意,夏念兮趴在他的懷裡,漸漸地不再不安。
其實,她很想說沒關係的。
真的沒關係。
不管你是不是容氏的總裁,我都願意給你生孩子……
可是,她也知道,他有她的驕傲啊……
伸手,環在了他的腰間,她很乖很乖地點了點頭,“好的,我知道了,老公……”
一點也不怪他的,只要他說了之後,她就沒關係了。
兩個人不知道擁抱了多久,任憑周遭喧囂嘈雜,他們都一動不動。
最後容修放開了她,“累不累?先睡一會兒,我帶你回家。”
“好。”
夏念兮更乖地靠在了椅背上,還拉起了安全帶。
容修摸摸她的頭,“我有點困,先抽根菸再開車。”
“好。”
她點了頭。
他從口袋裡摸出打火機和煙盒子,走到不遠處的一顆梧桐樹下,然後才點火,點燃。
火苗從他的手指裡跳躍出來,被五指包裹住,遠遠看去,就像一盞小小的燈籠,在黑夜裡格外明亮,讓她心裡的最後一點陰霾,也散了。
夏念兮慢慢地靠在椅背上,等他,最後把她自己也等得睡著了。
容修算算時間差不多了,滅掉了沒抽幾口的煙,然後才上車。
她如他所願,睡著了。
此時此刻,只有她睡了,他才有勇氣看她,因為不必面對那雙清澈見底的眸子,不用去揹負她滿心滿意的信賴……
放在方向盤上的手,收緊,再收緊。
像是要握住什麼,又像是要捏合心中的那個已經在源源不斷流失希望的黑洞——
那個洞的名字,叫做遺憾。
無法彌補的,卻又難以言說的遺憾。
容修忘不了她被打到流產之後,在手術室外,白夜蕭坦誠相告的那些話——
“夏念兮是RH陰性血,也就是俗稱的熊貓血。而你不是。她現在失去了第一胎,接下來懷孕,就會有幾乎百分之九十的機率與胎兒血溶。孩子,保不住。大人,也容易大出血。”
多麼殘忍的結論。
殘忍到幾乎將他擊潰。
“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你這麼厲害,你可以解決的,對不對?”
他記得自己當時的聲音有多麼地急切和不甘。
因為他從不相信過什麼奇蹟,可是那一天,容修期待從白夜蕭的嘴裡聽到奇蹟的存在。
但——
“有百分百保險的辦法,那就是,她找一個和她同樣血型的男人,生孩子。”
怎麼可以?
當然不能!
她只能待在他的身邊,他才可以做她的男人!
唯一的,無可替代的!
有些東西,不想割捨,但為了得到,也只能捨棄……
有些決斷,一旦做了,哪怕千難萬難如同剜心,也必須面對……
他不知道自己將她強留在自己身邊,是自私,還是包容……他已經分不清了。
唯一知道的是,他是一個男人,而她,則是他的女人。
這一點,不會更改……
睡夢裡,夏念兮輕輕地扭了扭身體,不安地出聲,“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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