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信不信月老?”孟瑤趁熱打鐵,想活絡一下現在死寂般的氣氛。
她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夏念兮這段時間變成什麼樣,自己都要不離不棄。
“……”
“丘位元呢?”
“……”
容修輕咳一聲,“那用什麼辦法可醫治?”
“身上的傷口需要外藥,我去找人準備。至於神志不清,需要時間……”白夜蕭猛然想起自己之前給林菀做的體檢報告,整個人一頓,前後聯絡一想,脊背處生出一絲涼意。
那種病……遺傳的機率是百分之六十,受了刺激之後這個機率則會大大提高……
那份林菀的體檢報告,容修也有。
他迅速地抬頭,去看容修。
可容修只和他對視了一秒,就迅速地別開眼睛去看房間裡的夏念兮,聽完白夜蕭的話之後,他的神色也沒有半分異樣,只又轉身,去房間裡守著了。
關門之前,他略略想了想,“這個房間不要隨意進出了,我怕你們弄出個什麼聲響,再嚇到她。”
他說得認真,大家又都關心夏念兮,這話無人反對。
容修重新走回床邊。
白夜蕭的鎮定劑不會傷身,能夠讓她好好地睡一會兒了,他把房間裡四處看了看,找來一套乾爽的衣服替她換上。
嬌嫩的身子上傷口無數,細小的有,稍微大一點的也有,淤青更是讓人目不忍視。
一套衣服換下來,他的心如同被人丟在鐵板上烤,滿滿都是煎熬。
可他到現在也還不清楚,她究竟怎麼到了海上,怎麼落水,又怎麼被衝進哪個礁石洞的……
還有,他的目光下移了些許,看到地上那個被水浸泡過的手機。
Vertu手機,特別定製款。
它是屬於容離的。
而現在,它的主人也消失在了大海上,生死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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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白夜蕭站在原地,久久未動,眸色中有掩蓋得極好的,卻已經讓他自己心驚的緊張。
如果……他不能深想下去,不敢,也不忍。
“你在發呆?”孟瑤出聲,打斷了他的神思。
其他人不知道林菀的病,所以根本聯想不到那麼多,加之白夜蕭說得也不嚴重,所以他們都只是想著,等過段時間,就什麼都好了。
白夜蕭回神,匆匆下樓,片刻之後拿來了藥,敲開了容修的房門。
藥有外敷內服的,也有泡澡祛瘀的。
整整一大袋,他都交代了用藥時間,幾乎每隔一個小時,都要用一種藥。
白夜蕭只說了一遍,容修就記住了。
他打算拿藥關門,白夜蕭卻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都溼了,不去換一套?”
在海上風雨無阻地搜尋了一夜,衣服被海水捲過一次又一次,已經不成形了。
素來注重自己儀容的容修,卻搖了搖頭。
白夜蕭嘆氣,“你先去找身衣服換了,我在這裡看她一會兒,也是一樣。”
他對自己配製的鎮定劑還是非常有信心的。
“哪裡一樣了?”容修淡淡開口,駁了他的話。
白夜蕭一愣,下意識地反問,“哪裡不一樣?你還擔心我不會?!”
不就是看個昏睡的病人嗎?還怕他看不好麼?!
容修卻轉頭,看了一眼床上的小傢伙,目光落在她蒼白的小臉上,嗓音低沉得很,“她醒來要是看不到我,又會哭鼻子。只有我能哄得住,你也會?”
“……”
白夜蕭碰了一鼻子灰,又被強行塞了一嘴狗糧,只能幫他們把房門關上想退出去,走之前又有幾分欲言又止,“阿修——”
容修回頭看他,“還有事?”
“……沒有了。”
多年好友,培養出來的默契非常人所能及,白夜蕭不信容修不懂自己之前那個眼神意味著什麼,再多說,只會自討沒趣。
他關好了門,正要往樓下走,就看到樓梯口站著冤家路窄的孟瑤。
“……”他默默了幾秒,決定還是採取儘量無視的態度往下走。
剛到樓梯口,就突然聽到旁邊的人用一記掐尖了的嗓子對自己開口,“白醫生,要抱抱——”
“……”白夜蕭平靜的眸光終於有了一絲皸裂,“你找錯了人了。”
“沒有,就是你才能救我,我也很害怕,我受到了驚嚇,要抱抱——”
孟瑤知道夏念兮沒事之後,跟著白夜蕭身後看他開方配藥,又被他淡定從容高冷如雪的樣子帥得春心萌動,在樓梯口伺機而動,就等他出來。
“……”白夜蕭心知不妙,臉上沒什麼表情,腳下的動作卻更快了,只想逃離這個犯罪現場。
孟瑤抓緊時機,閉上眼深呼吸,狠狠地往前一撲——
抱到了!
一股淡淡的果木香氣忽然鑽入鼻尖,甜絲絲的,跟想象中的乾淨消毒水氣息完全不一樣。
孟瑤沒敢繼續啃下去,趕緊睜眼,就看到被自己強抱住的,一臉懵逼的季千離,“我,我受到了驚嚇……”
“……”孟瑤再看周圍,哪裡還有白夜蕭的影子?!
她氣得跺腳,又無可奈何,一時只想把氣撒在季千離身上,忘了要鬆手,“你為什麼冒出來?!”
“我從房間裡一出來你就撲過來了,這能怪我麼?”季千離欲哭無淚。
“不怪你怪誰?!死男人!長得這麼漂亮,腦子卻笨得要死!”
“……不準說我漂亮!”季千離最恨被人說自己漂亮,很不得把孟瑤的天靈蓋都砸開報這一抱之仇,他輕輕用力,想從孟瑤的手臂裡掙脫出來。
結果——
紋絲不動。
“說你漂亮還不服氣了?”孟瑤心裡有氣,跟他槓上了,兩條手臂絞得死緊,就是不肯放手。
“媽的,男人婆,你哪來那麼大力氣?!”季千離受到了羞辱。
“你以為我這段時間白練的?!每天舉啞鈴,就是為了撲倒——”她頓了頓,“這個死男人!”
季千離以為她又罵自己,當即不服輸地罵回去,“臭女人!”
“你再罵我試試看?!”孟瑤一個翻轉,把他整個人摁在了牆壁上,兩手反剪著他的手臂,一隻腳還蹬著牆壁,“罵啊!”
“……”季千離側臉貼著牆,哭都哭不出來。
只恨自己從小吊兒郎當慣了,別說健身房了,連出門吹個風都要以車代步,竟無還手之力。
恰巧,房門開了,沐文靜從裡面走出來,看到他們這個陣仗,她愣了一下。
季千離如同看到救星,委屈極了,腦子一抽,不知道怎麼就脫口而出:“要抱抱……”
孟瑤:“……”
沐文靜沉默了三秒,大步走過去,把季千離的衣領一拎,直接往自己房間裡丟,“說吧,你想怎麼抱?!”
季千離:“……”
剛出虎口,又入狼窩……老天爺敢不敢開口直接告訴他,究竟還有比他更慘的男人嗎?!!
啪地一聲,門關上了。
孟瑤一個人站在走廊裡,默默地流下單身狗的兩行辛酸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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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風大雨大,門外喧囂鬧騰。
一切的聲音,都跟房間裡的兩個人無關。
容修一直守在床頭,到了半夜,她終於醒了。
臉色比剛從海里被撈上來的時候好看了一點,眼神卻依舊迷濛,目光盯著他轉也不轉,忽而陌生,忽而熱烈,忽而不信,忽而狂喜……
容修吃不准她到底又夢見了什麼,屏息不敢打擾到她。
夏念兮卻忽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跟小貓兒一樣又開始往他懷裡蹭。
“我的夢,我想做多久就做多久,是不是……是不是……”
語氣急切切地,急於求證著什麼。
“是,你在夢裡,你是主宰,不必害怕,不必驚慌,也不必擔心我會消失,”容修低頭,輕輕地回應著她主動的吻,“別怕,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嗯,好——”夏念兮低低地哭出聲,“在夢裡就不會掉進水裡,不會死了,也不會冷了,對不對……”
“嗯,是。”
“那……我要抱抱……”
容修伸手用力地摟住她,把她整個人抱起來,往浴室的方向走。
兩個人都太冷,需要取暖。
浴室裡有白夜蕭之前讓人找來的木桶,看著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卻很新。
他把木桶裡放滿了溫水,自己先坐進去,然後才抱起她,讓她坐在自己的膝蓋上。
原來她真的還在,他也沒有在做夢。
原來害怕夢會醒來的,不止是她一個人……
夏念兮摟著他的肩膀,忽然安靜了,小巧的下巴擱在他的肩頭,非常非常小聲地,再次想要確認:“在我的夢裡,我可以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是這樣的……吧?”
“嗯,”容修呼吸漸沉,“是,你可以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做一切你想做的事。”
即便你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即便你以後都不會醒來,我也願意就這樣陪著你,就醉在你的夢裡,哪怕從此以後,不知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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