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咬牙,再度試圖抽手回來。
容修卻忽然湊近她的耳朵,用只有兩個人才聽得到的音量低低道,“繼續!”
“……”
她剛才是在摸他嗎?剛才分明是不小心碰到的好嗎?!
這個流氓!
她快氣哭了,又不敢太大的動作,只能一路就這麼憋著。
車子進入了容家的私家公路。
下坡的時候有一個減速帶,容修手臂微微一個用力,把她的小手握得更緊——
車輪滑過減速帶,上下震動。
再抬頭,撞上容修那雙黑眸,夏念兮心裡咯噔了一下,像是看到了洪水猛獸。
“喜歡嗎?”他低聲問。
夏念兮欲哭無淚。
這傢伙,那麼記仇!
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現在來報復她!王八蛋!
狹小的後座空間內,他的熱氣大片大片地打在她的耳垂,極具侵略性。
大掌,還包裹著她的小手。
這曖昧姿態,一路保持到了容家大門口。
車裡的空氣,都燥了起來。
司機從左邊開門,低著頭,眉眼恭順地把老爺子迎下了車。
一直鉗制住她的大掌也終於微微聳動。
夏念兮趕緊把手抽了出來,走到車門外。
被欺負得快哭了,她憤憤地咬牙,回頭幸災樂禍地看著他,“我看你怎麼進去!”
然後又轉身,跟著老爺子走了。有爺爺在,她才有護身符。
容修倒也不惱,只是扯了扯唇角,從容地把自己的大衣脫下來,掛在手臂上,擋在前方。
別人都看不出什麼。
容明也剛好放學回來,看到容修站在門口,發現自家大哥今天面色頗佳,不像這一個月以來的那樣時時刻刻繃著臉,讓人和他對視一眼就嚇得要飛起了。
他上前,“大哥,今天有什麼開心的事嗎?”
容修側眸,眉目冷峻,淡淡看了他一眼,“沒什麼。”
只是他的小討債鬼,回來了。
....................
夏念兮跟著容老爺子進門,管家立刻熱情招呼,“夏小姐度假回來了?房間已經幫您收拾好了,快上去休息一下,然後下來吃晚餐吧。”
度假……
這理由……夏念兮竟無言以對。
容家的人,果然個個都是人精。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格外沉穩有力,她一聽就知道是誰,趕緊逃跑一樣上樓。
灰溜溜地,又回到了自己之前住過的客房。
裡面果然如管家所說的那樣,收拾得乾淨整齊,連梳妝檯上她用過的梳子,都還是擺得原模原樣。
夏念兮有些喪氣地坐回沙發上,想起了自己之前從容家離開的時候說那句話——
誰來誰是小狗。
呃……
算了,小狗就小狗吧,汪……
大不了,一會兒再找個機會,溜出去好了……
心裡盤算著溜出去的計劃,計算著溜出去的時間,算著算著,就忘記了孟瑤此時此刻,還在醫院的手術室外面苦逼地等著她——
護士已經第N次出來催促了,禮貌中帶了一點不耐,“小姐,請問你今天手術還做嗎?我們快下班了哦……”
孟瑤無語問天。
她也想做啊,問題是……TMD,那團肉沒長在她身上,她怎麼做啊?!
夏念兮到底死哪兒去了?手術到底還做不做了?!
......................
晚餐時間。
夏念兮被管家按時請下樓去用餐。
容家人都很有修養,誰也沒有問夏念兮這一個月去哪兒了,只當她真的是去度假了。
容耀國之前因為她的離開覺得希望破滅了,現在夏念兮回來了,他也沒有鬥志重燃,反而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自己的三個孫子,“我有生之年,是看不到你們結婚了,也抱不到重孫了,是吧?”
容明悶頭吃飯,假裝自己沒聽到。
容離倒是淺淺地笑了,“爺爺,奶奶也去世那麼多年了,如果您願意幫我們再找一個奶奶,也是可以的。這樣家裡也算有喜事了,對不對?我們絕對支援您追求夕陽紅。”
容耀國瞪過去,“目無尊長!跟爺爺開這種玩笑!你們幾個,到底誰能讓我省點心?!”
容修喝了一口湯,語氣很淡,“急什麼?快了。”
其他人都是一愣,快了?難道有物件了?
可再看容修——
面無殊色,表情滴水不漏。
這到底是有了,還是沒有啊?誰都吃不準……
容耀國卻不買賬,“又開始敷衍我了是吧?吃飯吃飯,誰都不許再說話了!以後這個飯桌上,只有我的孫媳婦可以隨便發言!誰做我孫媳婦,我就讓誰說個夠!”
這政策……絕對的法西斯啊。
但是沒有人敢吭聲了,都低頭,默默地吃飯。
夏念兮悄悄看了容家三兄弟一眼。
天天被逼婚,也真是可憐,這些個溫室的花朵啊,真是比她這個沒人疼沒人愛的小野草還要慘……
沒過多久,傭人又端上來一道魚湯,剛好放到她面前。
熬得雪白濃稠,腥味也處理得非常好,上面還飄著碧綠碧綠的蔥花,香氣一陣陣飄散出來——
其他人都食指大動,要過來盛湯。
夏念兮卻把筷子一扔,避無可避地開始反胃,捂著嘴,差點吐出來。
容家眾人皆是一愣,最後都被她這幅樣子弄得吃不下了,紛紛放下筷子,看著她。
容修更是目光深邃,帶著幾分探究。
夏念兮彎腰強壓下那股乾嘔,再直起身體,發現大家都在看她。
突然窘迫又心虛,她趕緊捂著嘴,非常用力地咳嗽了幾聲,一張白嫩嫩的小臉憋得通紅通紅。
容耀國皺眉,“感冒還這麼嚴重?管家,去打電話,讓醫生現在就過來。”
“不用了,我吃了感康了。晚上再睡一覺,就絕對沒事了,不用叫醫生!”夏念兮趕緊拒絕。
醫生來了還得了,豈不是一切都穿幫?!
“一定要請醫生看看,自己吃藥不行!”容耀國很強勢,“管家,還不快去?”
“是,老爺。”
“不不,別去,”夏念兮趕緊起身,伸手拖住管家,“爺爺,別叫醫生……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如果……如果明天我還沒好,再叫好不好?現在太晚了,再說,我真的害怕打針……”
她說完,還委屈兮兮地眨了眨眼睛,“打針很疼的……”
容耀國聽她這麼一說,立即就信以為真,“好,那明天再說。”
夏念兮如蒙大赦,鬆了一口氣,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繼續吃飯。
眼前突然多出了一個碗,裡面裝著濃濃的魚湯。
她一抬頭,就對上了容修那雙眸子。
深沉而黑暗,帶著她看不懂的情緒。
“感冒了喝魚湯,對身體好。”他又把碗往她面前推了推,然後收回手。
目光卻一直盯著她,非常強勢,彷彿她不喝,他就會直接灌了。
夏念兮:“……”
喝你大爺!
一定要這樣故意為難她嗎?!
“對啊,丫頭,你多喝點。”容耀國也發話了。
夏念兮……不喝也得喝了。
魚湯再腥,也不敢表現出自己的反胃,忍得額頭都出了汗,也不敢說自己不喝。
最後容耀國滿意了,“看,魚湯喝了就是好,一喝就發汗,出出汗,感冒就好了。”
夏念兮:“……是的呢,爺爺,我也是這麼想的。”
容修全程紋絲未動,一直看著她把那碗魚湯喝完,然後才收回自己的目光,眸底的暗流,也淡淡地散去了。
吃完晚餐,容耀國拉著夏念兮陪自己聊天。
老人家平時可能實在沒人說話,小丫頭一回來,就高高興興地說個不停。
一聊就聊到了十一點多。
夏念兮最近這幾天本來就犯困,睡得比之前要早很多。
但無奈容耀國不放人,她也只能陪著。
最後已經聊到了兩眼發直,腦袋裡一片空白,坐在沙發上活像一張面無表情的門神了,老爺子還十分興奮地和她聊當年自己的艱辛創業之路。
容修一直坐在一旁,也不打斷他們,也不插話,安安靜靜地看檔案。
但看到夏念兮那副隨時都能陷入昏迷的可憐樣子,他也實在看不下去了,讓管家去拉了電閘。
老爺子這才依依不捨地放開夏念兮,“丫頭,明天我們接著聊啊……”
“好啊,”夏念兮一邊上樓一邊應著,腳下不穩,差點一頭栽在欄杆上。
心裡一慌,她直接後退,卻忘了後面就是臺階,整個人重心一偏,直接往後仰——
她嚇得雙手亂舞,忽地,落入了一個寬厚的胸膛。
容修穩穩地接住了她,夏念兮愣了幾秒,趕緊自己站好,“謝謝。”
這男人,胸膛好挺括,連手臂都那麼有力道……
“感冒了就趕緊回去休息,不然還以為你得了什麼其他毛病……”容修看她退得那麼快,有些不悅了。
“……”
夏念兮心頓時拎到了嗓子眼兒,他……看出什麼來了?!
容修繼續道:“比如,腦子進水了。”
“……”
夏念兮鬆了一口氣,白了他一眼,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
不行,容家不能再繼續待下去了,她真的必須儘快走……
不然自己的小秘密,就真的藏不住了……
......................
容修回自己的房間裡,洗了個澡,擦著頭髮走出來,
時間已經接近12點。
不知道那丫頭感冒了,會不會半夜發燒?
他想來想去,覺得還是不放心,從衣架上抓了件浴袍穿身上,然後找出客房的備用鑰匙。
容家的人都睡了,走廊裡靜悄悄的,他直接開啟對面的房間門。
房間裡一片昏暗,床上有一團小小的隆起。
他踩著月光,慢慢地踱步過去,然後伸手,去探夏念兮的額頭——
這一摸,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迅速彎腰,擰亮了床頭的檯燈,然後一把掀開被子——
穿上放著的,是沙發上的靠枕。
她的人,不在房間裡。
..............
夏念兮上樓之後,就在房間裡一直等著,乾熬到了接近十二點,估摸著容家人都睡了,她才迅速地下樓,往花園外面走。
一路暢行無阻。
眼看就要到大門了。
五米,三米……
兩米,一米,最後一米了!
心裡又緊張又開心,她一個大跨步,直接奔過去——
咚!
撞上了一堵肉牆。
鼻子差點被胸肌撞塌,疼得她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捂著鼻子看過去——
容修穿著睡袍,站在她面前,雙眼黑漆漆的,看不出什麼情緒。
被抓包了!夏念兮心裡咯噔了一下,忍住汪汪的眼淚,“好巧啊,你也出來散步?”
容修冷冷地看著她,知道她在瞎扯,但也不拆穿她,“是很巧。”
“啊?”
“我也出來散步的,一起吧。”他直接伸手,攬住她的肩膀,把她往花園的其他方向帶。
熱氣,從頭頂噴灑下來,流過耳垂和肩窩,讓夏念兮渾身酥麻地一繃,“別呀,咱們不是半夜一起散步的那種關係好嗎?”
“那是什麼關係?”容修步伐從容,攬住她的手卻在悄悄收緊,手指根根有力地握住她纖瘦的肩膀,“難道你的意思是……都到這個點了,我們不可以一起散步,那應該一起做什麼?”
夏念兮:“……我不是那個意思!”
撩你妹啊!討厭!
容修忽然停住了腳步,神色中一改剛才的淡然,眼神有點涼了,“夏念兮,你是爺爺請回來的人,走,也要爺爺同意。如果你擅自離開,讓爺爺發病,後果,你承受不起!”
夏念兮一愣。
這人,前一秒還在跟臭流氓似的撩她,現在又開始這樣警告她,簡直了……
她扭了扭身體,撥開他的手,“爺爺的心臟病,很嚴重嗎?”
“不能受任何刺激,你覺得呢?”
“……”夏念兮覺得壓力山大,既心疼爺爺,又心疼已經失去了自由的自己。
容修見她神色漸漸嚴肅起來,知道她是把話聽進去了,他也就點到即止,不說了。
深秋的夜裡,花園裡的玫瑰開得卻更濃烈,偶爾有微風吹過,花香四溢。
地上兩個人的影子,重重疊疊地交疊在一起,像是分不開那樣。
他的語氣變柔和了一些,“你這次回來,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哪、哪裡不一樣了?!”夏念兮嚇得往後一退。
“我看看——”容修忽然俯身,逼近她。
夏念兮來不及反應,已經被他抵在了旁邊的花架上。
蔓藤上的玫瑰被他這樣一撞,簌簌地落下來,飄在她的髮絲間,還有他的肩頭。
一片一片的,還有些在空中打旋兒,看起來格外纏綿。
她猛地瞪大眼睛,又來了,呼吸之間,又是他身上那股熟悉卻又陌生的男性氣息……
很奇怪,她聞了,一點都不想吐。
容修一手擋在她的背後,不讓玫瑰蔓藤刺到她,一手摟著她的纖腰,讓她貼向自己,幾乎相貼。
彼此呼吸交錯,容修的手指隔著衣服,在她的腰上來回摩挲了一下,盯著她嫣紅欲滴的柔嫩唇瓣,“你好像……多了點什麼。”
雖然一時間說不出來她到底怎麼了,但是直覺告訴他,夏念兮不對勁。
非常非常的不對勁……
“多了什麼?!什麼也沒多!”夏念兮惡聲惡氣,斥他,“你放開我!”
容修卻動也不動,看著那張在月光下先得更加嬌嫩的小臉,她此刻的面色,比玫瑰還要紅……
像是帶了幾分難得的嬌羞……
“害羞了?”他用鼻尖點了點她的眉心,似哄似逗。
“……”夏念兮怒了,“我數一二三,你再不放開我,我可就——”
“嗯,再咬我一次?”容修抽回抵住她背部的左手。
然後伸出拇指,舉到了她面前,上面有一圈小小的牙印痕跡,是她一個月之前咬得,淡醬色的疤痕還未褪去,真是咬得不淺。
夏念兮:“……所以你找我,是報仇來了?那你咬回去好了,咬了,你就放開我!”
她氣呼呼地,把自己的左手也舉起來,孩子氣般地湊到他的唇邊,等著他咬。
不就是咬一下嗎?
咬斷了也可以,只要他以後別再針對她,放過她,咬這一口,也值了。
容修看著那一截白嫩嫩的手指,跟嫩姜頭似的,忽地笑了。
“你笑什麼?!”夏念兮更怒了,咬也不咬,他到底想怎樣?!
“你以為,我要的是這個?!”
“不然呢?你要的是什麼?”夏念兮真的猜不透他了。
容修扯唇,卻不像在笑,而是看著她,目光深得像是能把她捲進去,良久,薄唇輕啟,“夏念兮,就你那腦袋,想破了,也想不出來我要什麼。對不對?”
“……你不要智商歧視。”老孃又不是你肚子裡的皮皮蝦,怎麼知道你想要什麼?
“所以,你聽好了——”容修聲音更沉了,像是在夢裡,卻一字一字,說得格外鏗鏘有力,“我不要別的。我,容修,想要的,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