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沙啞的嗓音透著一絲哽咽。
說完之後,病房裡又陷入了新一輪的,讓人覺得更冷,更窒息的沉默……
夏念兮捏緊了床單,眼圈一點一點地變紅。
被他的話衝擊之後,心裡只剩下了委屈,還有知道他是孩子的爸爸之後,那一抹來不及品嚐,就已經被悶痛所取代的莫名喜悅……
她整個人,僵在了那裡。
“可是,”容修終於收回了自己的手臂,放開了對她的桎梏。
然後提步走向門邊,聲音極輕,“我們都知道得太遲了……”
病房的門被他拉開,寒風捲入。
門又被他合上了。
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夏念兮坐在病床上,良久,一動不動……
一切都好像靜止了。
唯有窗外的風雪,還在肆虐呼嘯,把整個世界都變得天寒地凍……
..............
容修出了病房,站在離她只有一牆之隔的走廊裡。
良久,他才放鬆了自己緊捏的五指,雙腿交疊靠在牆壁上,從口袋裡摸出了一根菸。
啪地一聲,打火機的聲音在安靜的走廊裡顯得格外清晰。
這次,終於點燃了。
手指間一點猩紅火光跳躍,映進暗色的黑眸裡。
青白的煙霧蒸騰出來,模糊了他臉上的所有情緒。
一根接一根地抽著,最後摸到煙盒已經空了,他才把手收回來,摸出手機打電話給孟瑤——
“你今晚過來陪她,明早給她辦出院手續。”
孟瑤哦了一聲,然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那你呢?!”
.............
翌日。
夏念兮昨晚一夜無眠,熬到天亮,依舊沒有任何的睡意。
孟瑤陪她到了半夜,最後實在支撐不住,也在沙發上蜷縮著睡著了。
一大早又起來,幫夏念兮張羅著出院的事。
東西很快就收拾好了。
夏念兮換好衣服從洗手間裡出來,下意識地往門口一瞥。
孟瑤心直口快,抬肘擠了擠她的肩膀,“別看啦,今天就我和你。我帶你回我那兒。”
“我沒看啊,”夏念兮收回視線,低頭把床頭櫃上的發繩拿過來,套回自己的手腕裡。
頭髮軟軟地披在肩頭,修長的五指穿過黑髮的那種觸感又恍然竄入心間。
她盯著那個黑色的髮圈,微微走神……
病房的門又被推開,白夜蕭走進來。
依舊還是穿著一身白大褂,腰身筆挺,身上的禁慾氣息有增無減。
“我靠!這醫院怎麼會有這麼帥的人?!”孟瑤差點尖叫。
“……別犯花痴,他是我的主治醫生。”夏念兮趕緊伸手扯她的衣服,“你不是見過他嗎?”
“你手術那天是見過,但他戴著口罩我看不見他的臉啊!而且那時我哪有心情去看這些?!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的醫生這麼帥?!”
夏念兮壓低聲音,“……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個?而且你也沒問啊!”
“你不仗義。這種尤物,我居然是最後一個看清他的花容月貌的!”
尤物?!花容月貌?!
這些詞用在男人身上合適嗎……
夏念兮徹底無語。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她趕緊抬頭看著已經站到兩個人面前的白夜蕭,尷尬不已,“白醫生。”
白夜蕭眉目淺淡,似乎並沒有聽到兩個人之前的對話那般,公事公辦地把手中的紙遞過去,“你的出院手續。可以出院了,我會按照你留下的地址,按時上門給你換藥,直到你痊癒為止。”
“謝謝。”夏念兮伸手去接——
“我來我來——”孟瑤撲閃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無比溫柔體貼地往前擠,把夏念兮擠開到了一邊,“她剛剛才康復了一些,這麼重的活,還是我來替她做吧。”
“……”夏念兮看著那張輕飄飄的紙,這活是有多重啊?
孟瑤繼續往前撲,直接往白夜蕭的胸肌上倒去:“對了醫生,我最近有點不太舒服,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看一下呢——”
夏念兮:“……”
她死命拽住孟瑤,不讓她撲過去調戲醫生。
白夜蕭淡淡轉身,“我看不了精神科的病人。抱歉。”
病房的門開了又閉,他離開了。
整個房間裡……安靜了三秒——
“他什麼意思?說我有精神病是吧?!罵我腦子有包?!”孟瑤炸了。
“……還不是你先去調戲人家的?人家反擊一下,也正常啊。”
“罵人不帶髒字!簡直太過分了!”
夏念兮揉了揉額頭,有些頭痛,“你該不會還要去找他吵吧?”
“怎麼會呢?”孟瑤捧著臉,笑呵呵地,“他那麼帥,我當然是選擇原諒他啊……”
“……”
出院手續齊全,護士很快放人。
兩個人出了醫院,坐著孟瑤的二手小波羅回到了她的住處。
孟瑤腿長手長地跑到牆壁邊上,撕下了一頁日曆,“好了,還有幾天就是聖誕節,然後今年就過完咯!黴運統統走光,衰神不能再來!今後一切都好好的!各路神仙都保佑!”
夏念兮看著她碎碎念,看了一眼牆上的日曆,輕輕道,“好呀,以後都好好的。”
還有容家的人。
所有的人,尤其是容爺爺……也希望你們,都好好的。
“你去睡覺,我給你做飯。”孟瑤把她往臥室裡塞,“這次不睡個天昏地暗,不準出來!”
“好。”
夏念兮躺到了孟瑤那張一米五的小床上。
孟瑤給她拿來了眼罩和耳塞,蓋上被子,“好好睡,睡醒了,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我們就好好地,開開心心地準備過聖誕節。”
“我記得白醫生有給我開安眠藥……”夏念兮小小聲道。
孟瑤手指僵了僵,片刻,才點頭,“有。我去給你拿來。”
“好。”
吃過藥,在熟悉的環境中,夏念兮閉上眼睛,終於由淺入深地睡去了。
孟瑤等她睡熟了,輕輕幫她蓋好被子,又摸了摸她瘦得幾乎握不住的手腕,然後才抬手壓了壓眼角的淚光,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
聖誕節說到就到。
夏念兮的氣色也恢復到了七七八八,到了平安夜當晚,她從衣櫃裡翻出兩條圍巾,一條遞給孟瑤,“陪我出去透透氣。”
“這幾天悶壞了?行啊,”孟瑤剛從廚房裡鑽出來,手裡還端著人參雞湯,“過來把這個湯喝了,然後我就陪你去。”
“又喝?”
夏念兮簡直看到湯都快吐了。
這幾天孟瑤簡直不要命地在給她灌湯,一日三餐外加夜宵,頓頓有熬得濃濃的大補湯。
喝到讓人懷疑人生。
“對啊,快過來吧。”孟瑤吹了吹被燙紅的手指,“我去收拾收拾廚房,你來喝了,我們就出去。”
“……好吧。”
夏念兮只能坐過去,端著碗,小口小口地喝著。
孟瑤回到廚房,然後從窗戶裡往下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那輛黑色的車還沒走。
她搖頭,嘖了一下。能不喝麼?有人每天按照飯點,從城北穿到城南來,就是為了送一盅湯來呢……
收拾好廚房,再走出去的時候,孟瑤發現湯碗已經見底了。
夏念兮正在臥室裡換衣服,“瑤瑤你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出來。”
“不著急,你慢慢換,我去樓下扔個垃圾再上來。”孟瑤拎出一個保溫桶,施施然地下樓了。
然後走到樓下那輛車旁邊,敲了敲車窗。
玻璃半降,露出容修稜角分明的臉。
他看了一眼她手裡的保溫桶,“喝完了?”
“嗯。”孟瑤完成任務,大大方方地把保溫桶還回去,“明天還是那個時間?”
“嗯。”
“我說容總,”孟瑤擠了擠眼睛,特別上道地湊過去,小聲問,“所以你之前不接她出院,這幾天也不和她聯絡,不是真的想放棄夏念兮的吧?”
“……”容修看著她,不說話。
“你只是想讓她在家裡冷靜幾天,給她一點點小小的懲罰,讓她想明白誰才可以保護她,讓她依靠。然後更方便你對她辣手摧花,是這樣吧?”
辣手摧花?容修無語了幾秒,還是不說話。
孟瑤露出一抹旁觀者清的明朗笑容:“哎呀,我懂的。你也別嫌我八卦,我就是……覺得我那次打賭,沒輸。看得出來,你對她啊,賊心不死……”
“白夜蕭知道你這麼八卦,這麼聒噪嗎?”
淡淡的聲音,終於從車裡飄了出來。
孟瑤一噎,趕緊站直自己的身體,腳尖輕輕點地,聲音低了八度:“他哪兒知道啊?我這麼嫻靜,這麼溫柔,這麼高雅的人,跟八卦和聒噪兩個詞,都沒有任何關係的呀……我是很文靜的人啊,標準的淑女呢……”
“……”容修抬眸,目光準確無誤地找到了樓上某個窗戶,“她在做什麼?”
窗戶裡,透出一絲微黃的蜜色燈光,這幾天,他每一晚都會過來,然後降下車窗,就這麼看著那個窗戶,直到它裡面的燈滅了,他也不會馬上離開。
孟瑤:“她啊,等我上去帶她下來遛彎兒。”
“就在周圍隨便走走,不要太遠。也別讓她看見我。”
“好啊,沒問題,”孟瑤轉身走了兩步,然後才又反應過來,“不對,我憑什麼聽你的啊?”
容修面色淡淡的,無聲地用口型說了三個字——
白、夜、蕭。
孟瑤:“……算你狠。沒問題,我就帶她在這裡走走,其他地方不去。”
被捏住了軟肋,只能受制於人。
她轉身,氣呼呼地上樓,“吃人不吐骨頭!討厭!”
夏念兮剛好從臥室裡出來,“你說誰?”
“……”孟瑤一愣,有點心虛地別過臉,“沒誰,說某個做好事不留名的田螺姑娘呢!”
“什麼?”她沒聽懂。
“沒事沒事,你衣服換好了嗎?走吧,我帶你下樓去。”
孟瑤拿起沙發上的圍巾,裡三層外三層地把夏念兮裹了起來,只露出兩隻黑漆漆的大眼睛,“好了,就這樣下樓吧。”
“這樣我都喘不過氣了。”夏念兮要把圍巾拉下來一點。
孟瑤摁住她的手,義正言辭:“外面冷,我怕你凍著,就這樣吧,乖。”
“……好吧。那走吧。”
“好。”孟瑤笑了笑,然後才把自己那條圍巾也圍好,帶著夏念兮下樓。
不是要看人嗎?敢威脅我,我就把人包成個粽子,讓你看!
...................
下了幾天的雪紛紛揚揚地停了,一腳踩在積雪上,嘎吱作響。
孟瑤看了一眼剛剛還停車的地方,已經空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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