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有喜,風光再嫁

第98章 你也有今天

蕭玉琢似乎並沒有注意道屏風那兒的響動,她只垂眸兀自思量著,“果真不能兩全麼?”

“人不可貪心。”聖上道。

“那我……”蕭玉琢搖頭嘆息。

殿中安靜。

聖上的目光落在蕭玉琢身上,似乎屏氣等著她的答案。

只要她說,她要產業。

屏風後頭的景延年也就可死心了。

他對她的一腔愛護,還比不過她手裡的錢財重要……

景延年死心,必恨透了蕭玉琢,再不會原諒她。

如此,他倒是可以給蕭玉琢留一條活路。

蕭玉琢笑著抬眸,她面板瑩白,笑容明媚有光,“那蕭氏還是放棄產業吧,一切自有將軍,豈會餓著我和孩子?”

她話音一落,殿中良久無聲。

屏風後頭趴著的人,倏爾笑了。

她沒有背棄他,沒有叫他失望。

只是蕭玉琢的回答,卻叫聖上大為失望了。

聖上側臉,深深的看了梁恭禮一眼。

梁恭禮垂頭埋在胸前。

聖上僵硬了片刻,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好,好個兒女情長……朕以為,玉玉你是與尋常女子不同的,沒曾想……”

蕭玉琢垂著頭,高高在上的聖上看不見她的神色。

“朕準了!”聖上忽而說道,“你也已經快生了,如今,就趕快回去準備嫁妝吧。”

蕭玉琢愕然抬頭。

準了?

“只是你的產業,朕俱都要收回。”聖上笑著說。

“多謝聖上,叩謝聖上!謝聖上恩准!”蕭玉琢全然沒有想到。

梁生的話,她是信了的。

她說出選擇景延年,放棄錢財的時候,她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打算。

前世過勞死之前,她還沒有轟轟烈烈的愛一場。

今時今日,她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像電視裡看到的那樣,為了愛,為了忠貞,放棄性命。

原以為聖上必會震怒,沒曾想,聖上真的放過她了?

“多謝聖上!”她的高興不是假的,連連謝恩。

聖上擺手,叫宮人攙扶她起來。

“去吧,回去準備,朕會另欽天監擇定一個好日子。”

“我同將軍已經商定在四月初一了。”蕭玉琢歡喜道。

聖上哦了一聲,連連點頭,“四月初一,是個好日子,這孩子也確實拖不得了。”

蕭玉琢頷首,“是啊。”

聖上擺手,叫宮人送蕭玉琢出宮。

待蕭玉琢剛退出金殿,聖上便對梁恭禮比了個手勢。

梁恭禮連忙不聲不響的,也退了出去。

聖上起身,繞至屏風後頭,似笑非笑的垂眸看著景延年,“朕一向器重卿。”

“是,謝聖上抬愛。”景延年俯身叩謝。

“愛卿的傷勢怎樣了?”聖上緩緩問道。

景延年道:“已經沒有大礙了,不過是皮肉長得慢些。”

聖上笑了笑,“朕對愛卿從來都是寄予厚望的,愛卿也從來沒有叫朕失望過,朕當初還想叫朕的女兒許配給愛卿……”

“臣不配。”景延年連忙叩首道。

聖上點了點頭,“是不配。”

景延年眉宇微蹙。

“愛卿回去吧。”聖上說完,長嘆一聲,似乎有濃濃不捨,濃濃惋惜。

景延年眼眸微凝,眸中是化散不開的濃墨。

“回去準備迎娶蕭氏吧。”聖上又說了一遍。

景延年這才告退離開。

蕭玉琢卻不曾想,她還未離開宮門,便瞧見好些宮人迎面而來。

她腳步一頓。

“蕭氏這邊請。”為首的宮人上前說道。

蕭玉琢微微一愣,“這是何意?”

“聖上有令,請蕭氏在宮中小住。”宮人說道。

蕭玉琢連忙搖頭,“這與規矩不符,且聖上已經准予我出宮。”

“動手。”那宮人冷聲吩咐。

蕭玉琢微微一驚。

宮人立時撲上來。

梅香和菊香沒有反抗之力,便被宮人拿住。

竹香擋在她跟前。

沒曾想這些閹人功夫倒是不弱,竹香一個人又要護著她,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聖上有令,抗命者死。”宮人厲聲道。

“竹香!”蕭玉琢連忙喚竹香停手。

竹香擋在她跟前。

“煩請帶路!”蕭玉琢說道。

蕭玉琢沒出了宮門,主僕一行就被聖上拿下了。

主僕一行被囚禁在西苑之中。

西苑內外皆有閹人把守,守衛森嚴。

有個內常侍,前來西苑。

守衛的閹人見到他,紛紛行禮。

內常侍乃是伺候在聖上跟前的人,雖同為閹人,地位可比他們這些見不了聖上的人高得多了。

內常侍走進囚禁著蕭玉琢主僕的屋子。

他抬了抬手,屋裡的閹人立時便退了出去。

蕭玉琢抬眼看他,認出他是聖上身邊伺候的人。

“蕭娘子,你怎的如此想不開呢?如今不止害了你自己,你且會害了景將軍,你可知道?”內常侍說道。

蕭玉琢眯眼看他,“常侍這是何意?”

內常侍扯了扯嘴角,“聖上愛惜景將軍又非常倚重將軍,可聖上豈容的枕側有他人酣睡?”

“景將軍從來都是忠心耿耿,他沒有二心啊?”蕭玉琢道。

內常侍點了點頭,“是,景將軍沒有二心,他的野心都在忠貞之下,那娘子您呢?”

蕭玉琢聞言一愣,“我?我不過是一介女流啊?”

“一介女流,卻有大膽休夫之舉,一介女流,卻能夠在聖上擼去封號食邑之後,過得風生水起。難道蕭娘子不明白,當初聖上為什麼要收回娘子的封地,且不允許蕭家和長公主接濟娘子麼?”內常侍說道。

蕭玉琢微微皺眉,“聖上希望我過的清苦,過的艱難。”

內常侍頷首,“娘子是明白人。”

蕭玉琢呵的笑了一聲,“我有手有腳,沒了食邑封地,就要低三下四的去乞討麼?沒了聖上賜恩典,就一定要狼狽的過不下去麼?我自己也可以……”

內常侍看著她,笑了起來。

蕭玉琢話音登時停住。

是了,這是皇權至上的社會。

聖上怎容得下她自己為自己打出一片天下來?

沒了聖上恩典的人,就應該搖尾乞憐,就應該過不下去。

她不但過下去了,還比以往過的更好了,聖上自然看她不順眼。

若是不順眼也就罷了,她不在聖上面前晃就是了。可她偏偏要重新嫁給聖上的寵臣,且是握著皇城兵權的寵臣。

聖上如何能容得下她這樣的女子,嫁給景延年?

原來這兩個選擇,從一開始就是沒得選。

蕭玉琢嘆了口氣,微微搖頭,“我從來沒有那麼大的野心。”

“娘子這是小看自己了。”內常侍說道。

蕭玉琢搖頭,“沒有,我只是想讓自己過得好一點,並沒有妄想過其他。”

“人還沒有處在那個位置上的時候,自然不會想,若是一旦有可能,人就會被慾望虜獲。”內常侍說道。

蕭玉琢垂眸,靜了片刻,她才說,“常侍說,我害了景延年,是什麼意思?”

“我不是已經叫人告訴過娘子了,錢財和景將軍,娘子選擇錢財,尚有活路。娘子若是選擇景將軍,就是死路一條嗎?”常侍嘆息說道。

蕭玉琢抬眼看他,“你……”

內常侍也平靜的回望著她。

“你是梁生的……”蕭玉琢皺眉。

“梁生是我收養的義子。”內常侍拱了拱手,“雜家,梁恭禮。”

“難怪……”蕭玉琢連連點頭,“難怪宮中的事情,他能夠知道的那麼快……難怪他有那般廣闊的人脈,難怪……”

梁恭禮笑了笑,“人脈是他自己經營的,宮裡的訊息也是他自己打聽的,我與他雖同姓,可能將我們聯想到一起的人卻並不多,我們鮮少有聯絡。我主動聯絡他,叫他送訊息給你,不過是想救景將軍一條命……沒曾想。”

他長嘆一聲,搖了搖頭。

蕭玉琢卻笑了,“您好意,我心領了,將軍若是知道,定然也會心領的。只是……我想,若是我為了錢財而放棄他,才真會叫他傷心欲絕吧?”

“所以你就寧可葬送他?”梁恭禮皺眉問道。

蕭玉琢垂眸,“天道自有公平,我有沒有那樣的野心,聖上不曉得,天卻曉得。”

梁恭禮搖頭,“天真!”

“常侍乃是伺候在聖上身邊的人,為何要幫著將軍呢?”蕭玉琢不解問道。

梁恭禮皺眉,“我怎是幫著將軍?我乃是為聖上鞍前馬後的效力,聖上自然是捨不得景將軍的,可如今你卻將聖上逼得沒有餘地,為了江山,為了皇位,聖上不得不放棄將軍。”

“放棄將軍,是什麼意思?”蕭玉琢看著梁恭禮問道。

梁恭禮舉目望了望窗外的天,搖頭長嘆。

……

景延年被宮人送回將軍府上。

他瞧見守衛在將軍府外頭的驍騎營侍衛並未離開。

他便知道,聖上所說的,讓他準備迎娶蕭玉琢,也不過是說說而已。

他眉頭緊蹙,立在廳堂之中。

他身上的傷還未痊癒,如今還坐不得,但那日杖責的人,使了巧勁兒,看著他身上皮開肉綻,似乎傷的很重,但實際他如今行走已經沒有大礙了。

紀王那日的話猶在耳畔,聖上此番試探,雖臉上帶笑,定然是起了殺心。

圍在將軍府外的驍騎衛,衛將軍周炎武笑呵呵的端著一壺酒,來到將軍府廳堂之中。

景延年幾乎是瞬間就猜到了他的來意。

“周將軍。”景延年冷眼看他。

周炎武將漆盤和酒壺放在桌案上,拱手道:“景將軍別來無恙?先前相遇之時景將軍英明果斷睿智過人,可是沒曾想,將軍會在這時候犯糊塗。”

景延年微微眯眼,“我犯了糊塗,周將軍應該高興才是吧?”

周炎武微微一愣,哈哈笑道,“將軍真是開玩笑。”

“驍騎衛乃是府兵,隸屬南衙禁軍。羽林軍乃是北衙禁軍,北衙禁軍一向更得聖上倚重,且物資軍餉,都高於南衙,周將軍心裡不忿,應該不是一日兩日了吧?”景延年微笑說道。

周炎武垂眸,好半晌沒說話。

忽而安靜的廳堂裡傳來他低低的笑聲,他一面笑著,一面緩緩抬起頭來,“是,又怎樣?我早看不慣你了!一個沒爹的野種,憑什麼到羽林軍中?一個沒爹的野種,憑什麼做羽林軍大將軍?一個沒爹的野種,憑什麼讓長安城那麼多小娘子對你傾心?哼,你也有今日?也有被聖上厭棄的一日?”

景延年目光淡然的看著周炎武,忽而輕笑道:“你真可憐。”

“我可憐?哈,”周炎武大笑,抬手指著那酒壺,“看到了麼,你知道這是什麼酒麼?這是聖上賜給你的鳩酒!為了一個女人,你要賠上自己的性命,聖上終究是容不下你了,怎麼樣?你一直效忠聖上,從莊子上的一個野孩子一步一步爬到現在的位置,如今——一壺鳩酒就是你的終點了。”

“當初我和你一起比武,競選入羽林軍的時候,你說我不行……今日我就要叫你看看,究竟是誰不行!”

“有句老話怎麼說的?看誰能笑到最後?景將軍,你笑到最後了麼?”

周炎武臉上盡是得意。

景延年的神色卻十分平靜。

周炎武被他平靜的臉色所震怒,“你裝什麼?你應該害怕,怕的搖尾乞憐!”

“我怕什麼?一壺鳩酒?”景延年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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