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目光奇異的看著她,撫了撫鬍鬚,道:“大爺沒有交代過。”
林二春就道:“既然沒有交代,可我身上也沒有銀子,不能飢寒交迫露宿街頭,那童大爺住的哪一間,我乾脆跟他擠......”
掌櫃用力的咳嗽了一聲,當機立斷的打斷,沒想到這姑娘說話忒直接,也忒沒臉沒皮了。
但是他還得為大爺保留點名聲啊,童大爺高潔如雲,怎麼能夠跟這樣的姑娘扯上什麼桃色事件......
萬一從他管轄的客棧這裡傳出去什麼荒唐的傳言,他這個掌櫃就別做了。
掌櫃的趕緊衝一邊的店小二道:“送這位姑娘去天子三號房,上房裡就這一間是空著的了。”
林二春送了他一個“果然上道”的眼神,又想到果然是人不要臉就天下無敵了,頓時也有些哭笑不得,不過見這掌櫃的表現,也不會叫這件事傳出去,她實在沒必要擔心。
掌櫃的心領神會:“再給姑娘準備幾個拿手菜。”
這個林二春就打斷了,這麼晚了,她吃什麼拿手菜?
現在是她最應該節食的時期,體內的糖元太多了,會嚴重影響了體內的瘦素分泌,這段時間除了加大運動消耗糖元之外,還必須要嚴格控制澱粉類的攝入。
於是,十分大度的道:“倒不用這麼麻煩,準備一兩滷牛肉,一小碟涼拌時令蔬菜,就這兩個,不用多了。”
掌櫃的趕緊應下來。
朝秦想問話,林二春沒搭理他,直接跟著店小二去了後院客房,又吩咐人準備了熱水洗澡,看看身上髒兮兮的衣裳,她倒是沒打算坑人衣裳。
現在天氣不好,這衣裳又厚,洗了之後不容易幹,不過好在衣服上的泥漬已經幹了,用力搓掉上面的一層灰,再拿刷子刷一刷,也勉強能看,反正明天一早也就回去了。
客棧前院是酒樓,二樓臨窗的一處角落裡。
東方承朔背對著大堂的燈光坐著,神色全部籠在暗影裡,樓下的人群已經散了,童觀止的那輛馬車也被店小二牽去了馬廄,此時空蕩蕩的,他的視線卻還落在窗外,手上捏著酒杯放在唇邊卻半天沒有喝。
腦子裡還回想著方才所見的一幕。
林二春一個女人將男人抱起來就走,倒是符合林春曉長久以來在他腦子裡建立的林二春的形象。
春曉沒有騙他,林二春就是一個花痴女人,看見男人就想貼上去,會粗暴的針對春曉,又嫉妒心強,蠢笨無知,偏偏又不自量力。
如果他沒有見到童觀止的神色的話,如果他沒有見到林二春的神色的話。
他應該這樣想,沒錯。
可,雖然聽不清楚樓下童觀止和林二春說了什麼,但是他坐在暗處,底下燈火通明,他的目力本來也不錯,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此時,腦子裡揮之不去的不是林二春的花痴行徑,而是她面上閃過的一抹得逞的狡黠,還有童觀止驚、羞、懵、然後落荒而逃的神色和舉動。
要了解一個人,如果無法直接達到目的,可以去了解他的對手和朋友。
童家家主跟林二春的對手戲,他沒有被花痴纏上的憤怒和厭惡,而是這樣一種讓東方承朔覺得不可思議的神色。
童觀止肯定不是傻子,東方承朔就算是沒有記憶,對此也是十分確定的。
那被他這麼看待的林二春,難道真的只是一個花痴女嗎?
東方承朔對童觀止做過調查,這是一個不近女色的男人,身邊伺候的婢女都沒有,坊間甚至有傳聞這個天下首富,其實是有龍陽癖。那他為什麼要對林二春另眼相看?
那當林二春是個花痴的自己呢......
誰比較蠢?
這個想法讓東方承朔心裡突然說不出的煩躁。
他的確從沒直接瞭解過林二春,只有那次被她逼迫得寫保證書之外,一次交鋒就讓他狼狽退讓。除此之外,他對林二春的所有認識都源自於他的未婚妻,以及綠水灣裡大家對林二春的印象。
是他眼瞎心盲,還是有人有人故意騙他?他可以不在乎對林二春的印象,但是有人三番兩次的騙他,他卻不能忍。
他收回視線,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醇厚細膩的液體入喉,腹中一片火燒火燎,心中更加煩悶。
放下酒杯,往桌子上拋了一錠銀子,他無聲無息的消失在這客棧裡。
深秋初冬之際的夜晚來得早,天黑得極快,他沒入夜色中,往府衙的方向靠近。
雖然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是他卻沒有打算這麼回去,目前有人想暗殺他,可見時局之兇險,他缺了記憶,回去連敵友都分不清楚,反而被動,還不如趁自己在暗處的機會,將想要對付他的人給揪出來。
知府府邸。
章德寬正在燒燬剛剛看完的密信,突然有人來匆匆來報:“老爺,不好了,小少爺不知道吞了什麼東西被噎住了,東西取不出來,已經快窒息了!”
章德寬心一慌,哪裡還顧得燒燬信函,匆匆離開。
東方承朔悄無聲息的進來,拿起還沒有燒完的信函,信上的內容已經大半被毀了,剩下的幾個不連貫的字跡也看不出什麼內容來,不過好在落款還在。
落款自然不是一個讓人一看就猜得出來的人名,只有一個不完整的圖案,應該是某種秘密符號。
東方承朔見之,頭又開始劇烈的疼痛起來。
他心中認定,他以前應該是見過這個圖案的,應該是他熟悉的東西,跟章德寬勾結要害他的應該是他親近的人。
最近他經常會頭疼欲裂,大夫說過,要是見到一些他熟悉的東西,說不定他就能夠想起來。
那個薛氏說他認識陸道遠,去過康莊,今日在康莊的陵園內,他果然又開始頭疼了,甚至腦子裡一閃而過一個畫面,所以才會在陵園入口處多停留了一會,總覺得有些畫面要衝進腦子裡,可卻再也沒有記起什麼來。
他將這圖案牢牢記住,然後離開了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