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牟識丁也被她嚇了一跳,瞌睡都被醒了,率先問她:“你臉上黑乎乎的是什麼?你裝鬼嚇人呢?”
林二春摸了摸臉,有些無奈的道:“這是搽臉用的面脂。”
這面脂不是從香粉鋪子裡買的,而是她自己做的,用的益母草燒成的灰跟豬油劃開了反覆熬煮濃縮成的,為了增加香味,她還剁碎了一些桔子皮在裡面,還買了一點蜂蜜,一口沒喝,全部投入其中了。
然而她並不擅長做這個,弄出來的東西不知道哪裡工序不對,黑乎乎的,成型也不好,不能完全吸收,明明是搽臉油,弄的跟夜間面膜一樣,不過雖然難看了點,但是真的有護膚的效果。
至少現在林二春覺得臉上比之前在後山屯的時候稍稍光滑了一點,而且早上洗臉之後,感覺很清爽,一天不抹東西,也沒有覺得緊繃。
益母草灰護膚還是上一世知道的宮廷秘方,那會她當王妃的時候,用的香脂都是宮中給王妃的賞賜,是太醫和一些擅長此道的宮女聯合調製出來的。有種面脂用著不錯,林二春還問過一個宮女,知道是益母草灰為主原料。
現在,她用不到宮廷御用的,鋪子裡賣的護膚品要麼死貴,要麼十分粗劣,她就自己搗鼓了,好在原材料便宜,買甘草做鹽津橘子皮的時候,也買了很多的益母草,就算不便宜,女人在臉面上還是很捨得花錢的。
林二春舉著燈湊近他的臉,問:“你這是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牟識丁嫌棄的將頭偏開,不忍看她的臉,回答道:“一晚上沒睡,困的。”
林二春詫異的看向屬於牟識丁的那間房,門還是敞開的。
“又不是沒地方睡,你困了就去睡啊。”
牟識丁揉了揉眼睛,木然的看她,並未回答。
林二春“哦”了一聲,有些無語的道:“你不會是怕住在這裡別人說閒話吧?你大晚上不睡覺,坐在堂屋裡,一樣在同一個屋簷下,關了門,誰知道你在哪睡,要說還是會有人說的,別人又沒有在這裡盯著你看。”
牟識丁聞言也很無語,他算是認清楚林二春了,這胖妞是什麼話都敢往外說。
他也很想說:“別人就是盯著我看。”
可最後乾巴巴的嘴皮子動了動,還是沒有說。
他並沒有發現盯梢的人,而且也想不出別人盯他的理由,他的身份的確有些敏感,但是都好幾年了,北地的人應該也追不到他了,而這些漢人,直接將他轟出中原就夠了,還不值當派高手來盯他。
只憑直覺說話,他自己也覺得不靠譜,而且,說了也沒有什麼作用,只讓林二春也跟著緊張。
他乾脆岔開了話題:“你起這麼早去做什麼?”
“我去外面活動一下筋骨。”
牟識丁看了看黑乎乎的天,“天還沒亮,你去哪裡活動筋骨?”
林二春將手中的燈放在桌子上,一邊去櫃子裡拿洗漱的東西,一邊道:“就是天沒亮才去活動筋骨啊,天亮了有事要忙。而且一個胖子哼哧哼哧的當著別人的面活動筋骨,是很好看的事情嗎?”
牟識丁張了張嘴,沒話說了。
林二春端了盆,拿著布巾和青鹽就出去洗漱去了,牟識丁也睡不著覺了,乾脆也拿了東西洗漱。
“我乾脆跟你一起去。”
可見林二春往城門口走,又往靜謐黑沉的山上爬,他就忍不住了:“你也膽子太大些,要是碰見什麼歹徒......”
話音在見到林二春手腳並用往一個十分陡峭的山路上飛速攀爬的時候,收了回去,有些目瞪口呆。
牟識丁是有些功夫的,爬山自然比常人輕巧的多,而且見林二春露出那一手,他也沒有刻意減速遷就林二春,見她一路居然也沒有落後,心裡還是有些讚歎的,這胖妞體力還真好,而且居然有這麼靈活的胖子......
當然這其中也有林二春走熟了路的優勢在,而且她的體能也的確是鍛鍊得不錯了。
牟識丁小聲嘟囔道:“她不找別人麻煩,都是別人的運氣了。”
這小鎮上,一般的地痞流氓,多半還沒有她的靈活性和體力,至少肯定沒有她跑得快的。
林二春還是有些氣喘的,一邊抹汗,一邊那眼神橫他:“阿牟,你說什麼?”
牟識丁咳了咳:“我說你真是精力旺盛,早這樣也不會長這一身肉了。”
林二春哼了一聲。
牟識丁又說起正事來:“我們兩個住在一個屋簷下這樣總歸不太好,這樣吧,我不嫌棄你,你也別嫌棄我,別人問起來,我們對外就以兄妹相稱,行不行?”
林二春嘲笑他:“問心無愧,還弄這些虛的做什麼?你就別想遮遮掩掩了,別的不說,隔壁陶家肯定知道,林二春這個名字在虞山鎮就是笑話,知道的人不少,什麼兄妹,我可不想被你佔便宜,成了兄妹還能喊你阿牟嗎,還能使喚你嗎?你還是老實點,好好的當合夥人吧!”
將牟識丁噎得說不出話來。
不過,林二春也還是認真想了想這個問題,女子行於事總是有很多不方便,那天她去推銷果皮就被人看輕了,要是男子的確方便得多。
想了想道:“不然我以後扮男裝在外面行走,你就當我是個男人好了。”
越想越覺得可行,她心中一高興,一巴掌拍在牟識丁肩膀上,“以後我就叫林春,不過得把你的衣裳借我兩件。”
她現在的衣裳都是大紅大綠,林三春生怕她不夠醜,給做的衣服布料不差但是花裡胡哨的,一看就是惡俗女裝,要是扮男子肯定不能穿了。
這布料不錯,又大,也只能改改拼接一下做成床單被套,要是做衣裳,林二春自己是看不上的。
牟識丁抖抖肩膀,示意她將爪子拿下去,掃了她一眼:“我的衣服你不一定穿得上。”
林二春哼哼兩聲,“拿來試試再說。你這破破爛爛的衣裳我還看不上,要不是現在缺錢,我怕我自己做了新衣裳,作為合夥人你還穿這麼破,我不好意思,我才不要呢,等我賺錢了賠給你幾身好料子,到時候一起換新裝。”
牟識丁不置可否,每次都拿賺錢了來引誘他。
他忍不住嘀咕:“真不知道你到底是從哪裡來的自信。”
林二春還是聽了個正著:“不給你點希望誘惑你,你還能跟著我往前走嗎?”
牟識丁:“......”他再也不想跟她說話了。
林二春似沒有見到他的苦悶,繼續道:“阿牟,人活著還是需要幻想的,目標大點不好嗎?我這一輩子一定要有很多錢,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等我有錢了,我就養很多的鬼,我敢拿捏和欺負我,我就讓底下的鬼打殺過去,人生苦短,我只想這一世過的自由自在的。”
“在這個目標下,什麼都不算事,可控範圍內,我不想再過的那麼拘束,什麼規矩禮儀和身份閒話的,我也都不想再去在意,別人能夠說我,只是我還不夠強大,等強大了,我做什麼,也沒人再敢說了。”
牟識丁本不想理會她,可看看少女面容堅毅,泛著水光的眼眸裡滿是勢在必得的決心,還有完全不符合她的年紀和閱歷的滄桑和感懷,他也有些迷糊了,她才多大,不止野心大,還這麼老氣橫秋。
他還是沒能忍住:“說的像是你以前在意過身份和閒話,規矩禮儀一樣。”別以為他沒有查過她的經歷,追著男人跑什麼的,她可沒有少做。
林二春從以前的舊事裡回神,那些束縛在皇家侄媳婦的龜殼中束手束腳的日子,那些總是被人嘲笑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日子,都已經遠去了,她這一世還是童觀止給她求來的,來之不易,她應該恣意的過自己想要的日子。
想到童觀止,她的目光微暗,還有時間讓她努力變得強大,到時候要是可以,她願意報答他,等童氏落難的時候幫他一把,但是幫他造反什麼的,她卻沒有想過,她承認,她沒有那個智慧攪進政局裡。
拋開那些煩心事,林二春哈哈一笑:“對,我反正也沒有在意過,以後就更不用在意了。不過不同的事,現在大家可以嘲笑我,以後不會。”
“......你還真是心大。”
“別裝了,我知道你也是這麼想的。”
“你從哪裡看出來的?”牟識丁說完,順勢一歪,避開了林二春對他的肩膀的蹂躪,他已經長的很高了,可林二春伸著手也想拍他,真是無奈。
林二春半點也不尷尬,在空氣中一揮,順勢一握成拳:“我早就知道咱們志同道合。”
有了這次談話,兩人之間似乎又熟悉了不少,回家之後,林二春果真就要試牟識丁的衣裳,牟識丁個子高,雖然看著瘦,但是那衣裳林二春還真的能夠穿上,而且裡面還穿了一件夾襖,讓牟識丁也驚奇了一下。
不過衣服有點太長了,這個也好辦,林二春拿了剪刀不等牟識丁反應,就咔咔咔給剪下來一截。
牟識丁指著她說不出話來:“......你,你就不會拿針縫一下,將底下收進去啊!你到底是不是個女人啊!”
林二春道:“以後不能當著別人問我這樣的話,以後我就是男人。你還想我到時候還給你你繼續穿啊?”
牟識丁被問住,乾脆閉嘴不言。
又打量看她的裝扮,她的頭髮已經都綁在頭頂了,做男子髮式,現在的身材對於女子來說有些胖,不過扮男兒卻不怎麼顯了。
女子扮男裝因為身段偏瘦偏矮,言行舉止透出嬌態的緣故,總是能夠一眼就被人瞧出來,但是林二春卻不受個子影響,她的個子很高。她本身言行舉止太過大大咧咧,沒有江南女兒的嬌軟。
至於她的五官雖然是偏秀氣的,尤其眉心一點胭脂紅,但是而且這虞山也不缺雌雄那難辨的少年郎,非說她是男子,倒也能夠瞞得過去。
只是......牟識丁的目光往下,又匆忙收回來,側身看向屋外。
林二春雖然穿得厚,但是也能夠看出曲線。
林二春居然有曲線了,真是不可思議,以前她的衣裳大,裹在裡面一點也看不出來。
想到她吃得少,還整天這麼折騰自己,牟識丁也能夠理解,活活的將肚子餓扁了,自然的有些地方就看著突出來了。
林二春哪裡知道他在想什麼。
她繼續跟牟識丁說:“到時候給你買新的,你別這麼小氣,我把我的棉襖分你一件,看你還沒有棉襖吧?紅的、綠的、還有這件橘色的,你隨便選,哪一件都行,你穿在這件外衫裡面,別人也看不見。”
牟識丁:“......我才不要!”說完不解氣,語氣不善的道:“你別扮了,男不男,女不女,一點也不像,白毀我一件衣裳。”
惡聲惡氣的說完,就往外出去了,到了院子裡才嚷了一聲:“我去弄個石磨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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