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東庭坐在靠門那一側,周桐坐她旁邊。似乎經過上次一事,兩人奇蹟般修復了關係。連出門聚會都開始出雙入對。
許靳父親已經接到調令,最近局勢緊張,把人從港城又調回北京,用他的話說,許家一門,山高皇帝遠的日子算是到頭了。
貴胄子弟們插科打諢,一時間似乎人人忘了,陳耀正還端著酒杯站在一邊。
今晚他恰好在隔壁有飯局,聽說謝明玦他們在這,過來打聲招呼。
橫豎這杯酒也敬不出去了。
他放落酒杯,說今天不得空,改天再請他到家裡來。話說得體面,謝明玦淺淺應:“好說。”
走前,陳耀正看一眼兩人交握的手,“紓音,跟我出來下。”
包廂外,兩人相對而立。
幾個月了。從陳紓音拿下欄目開始,她跟了謝家老二的訊息就傳得沸沸揚揚。陳耀正對整件事表現得過分平靜,連讓邱秘書打一個電話問問都不曾。
“他對你挺上心。”陳耀正說。
陳紓音只看著他,不說話。
陳耀正負手而立,“這麼久了,問問他什麼時候有空,帶回來吃頓飯。”
像極父親對女兒的關照。
可惜陳紓音太瞭解他,清楚他的偽善、無利不起早。她平淡反問:“你想要什麼?”
陳耀正也不藏著捏著。
“他舅舅那個專案,我放了授信。現下一筆爛賬,蔣牧拍拍屁股走人,我對行裡難交代。”
“……所以?”
活了二十多年,陳紓音從未見過他這麼有耐心的時候,他解釋:“這個專案上頭也有份,五五分賬。謝家給點壓力,指不定能填上窟窿。”
陳紓音不懂這些,但她也知道謝明玦從不混跡官場。她說你找錯人了,他是個商人,做不了這些。
“你是真天真還是跟我裝傻?”陳耀正皺皺眉,“謝明玦就是謝家的白手套,跟了他這麼久,別說你不知道。”
替謝家擺平麻煩。
替謝文杉和謝斂辦那些辦不了的事。
從他回國接手泰遠資本,謝家的分工便向來如此。
陳紓音只知道他忙,卻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麼。陳耀正言之鑿鑿,她信了七八分,心下只覺荒涼。
她說:“那又怎麼樣?謝明玦沒義務替你善後。放貸之前沒做評估嗎?或者說,蔣牧塞了你多少好處,才讓你睜隻眼閉隻眼……”
“住口!”
陳耀正急急打斷,像是怕她說出什麼。
話說破就難看了。陳耀正知道。陳紓音也知道。
她笑笑:“僥倖逃過幾次,以為次次都能這麼幸運?就算為了姐姐的前途,你也不該繼續頂風作案。”
陳紓音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善良的人。也沒有以德報怨的習慣。
她語調輕鬆,事不關己的樣子。陳耀正盯著她看了會,冷聲道:“你真是半點不像你媽。”
陳紓音變了臉,“你沒資格提她。”
走廊燈光影影綽綽,沒能壓住她眼底的譏諷和冷嘲。短短几個月,她身上的鋒芒銳到刺目。
陳耀正沒再多說。
只讓她好好想想,想清楚其中利害關係。
陳紓音獨自站在酒店門口,這個季節淅淅瀝瀝、一刻不停的雨,像要把人都澆透。
等回神,轉頭看到謝明玦站在不遠處。他點了根菸,清冷眉眼被白霧遮住一半。
他衝她招招手。
陳紓音過去,他便將煙掐了,“你爸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
謝明玦伸手捏了把她的臉,“有什麼不能說的?蔣牧的地出了問題,他交代不過去,要謝家善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