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樹像是沒聽到一樣,自顧自在那沒好氣地拍腦門,從隨身的包裡開始往外稀里嘩啦的掏東西。
我察覺到,病房裡的檀香味兒似乎淡了一些,之前稍微有點回升的溫度,好像也降下去了。
窗外的月亮明明又大又圓,可那月光就好像被什麼無形的東西遮擋住,隔著一層擋光膜似的,病房裡暗得快要看不清近在咫尺的其他人。
我心裡直打哆嗦,順著記憶裡病房內的電燈開關位置磨蹭過去。
一開始,我生怕會像是恐怖片裡演的那樣,手伸出去沒碰到開關而是碰到另一隻冰涼的手之類的……
鼓足勇氣把手按上去,一下就摸到開關,我像是經歷了一場冒險,長長出了一口氣。
結果……
“啪!”
“啪!”
“啪!”
我按來按去,燈一直不亮。
陳樹暴躁怒吼:“都什麼時候了,別玩了!你特麼是三歲小孩嗎?”
我內心無辜極了,這明明是燈的錯,怎麼能怪我呢?
陳樹又喊道:“劉小楠,你過來!”
我剛要邁步,身後忽然傳來陳樹的聲音。
“別過去,他要害你!”
身前,陳樹的聲音也在喊:“磨蹭什麼呢?快過來啊!”
我頓時渾身冷汗涔涔,整個人像是被推進負一層停屍間冷凍櫃裡凍住了似的,一動都不敢動了。
身前身後的聲線分毫不差,都是陳樹!
哪個是真的?
哪個是假的?
我該信誰?
這簡單的幾個問題在我腦子裡飛速旋轉,攪和得我腦袋都要炸了!
身後那個陳樹焦急催促:“劉小楠,你快出去,你身上的因果已經變了,再待下去會死的!”
身前的陳樹還在喊:“劉小楠,你特孃的被人點穴了嗎?再不過來大家就要一起死了!”
此時屋內已經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異味重到令人想要嘔吐。
內心的恐懼讓我十分想要聽從身後的那個聲音,趕緊從這間屋子裡逃離出去。
而且,他剛才說“因果”,這是柳長安才提過的詞,陳樹突然發飆好像就是因為這個。
也許,我該出去?
我猶豫不定著,按照病房電燈開關的位置,我現在只要向下斜著一摸,就能找到門把手。
那兩個同樣聲音的陳樹還在我身前身後進行著拉鋸戰,我快要被他們折磨瘋了。
出去吧,出去就好了。
我心裡有個聲音這樣說。
手,不知何時落在了門把手上,冰涼的觸感讓我頭腦清明瞭一瞬。
“陳樹,你家有幾棵銀杏樹?”
“兩棵啊!這種時候你問這狗屁倒灶的幹什麼!”
我心頭繃緊的那根弦猛地一鬆,放開門把手,飛快朝著身前跑過去。
毫不猶豫回答我問題的,是身前的那個聲音!
背後溫度驟降,我就像是揹著一大坨冰塊,骨頭縫都要被凍出冰渣渣。
黑暗中,陳樹大吼:“劉楠!你二大爺的!你帶什麼東西過來了!”
我循著他的聲音往前一撲,不管不顧的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
理直氣壯回他:“不知道!”
陳樹那嘴跟機關槍似的吐出一大串髒話,詞彙量之豐富讓我歎為觀止。
更神奇的是,罵人一點都不耽誤他念口訣,兩者完全無縫銜接,我還沒反應過來他換了臺詞,就聽到“唰”的劈開空氣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無形中彷彿有劍氣掠到我的耳朵,疼的我一個激靈。
身後的“大冰塊”一下子消失了,我渾身一輕,依稀聽到了一個女人淒厲的哀嚎,轉瞬即逝。
“退後邊去!”
陳樹拽著我的胳膊,像是扔麻袋般往後一扔,我狠狠撞在牆壁上,肩胛骨都要撞碎了。
柳長安敲木魚唸經的聲音又開始了,空氣中檀香味和刺鼻異味彷彿在互相抵抗,爭奪地盤,一會這個重一點,一會那個重一點。
我聽到低低的,充滿恐懼的啜泣聲從病床那邊傳來,應該是小梅的。
只是這時候我已是自顧不暇,哪裡還有閒心去管一管這個和我一直不對盤的女人。
柳長安敲木魚的頻率越來越快,我的心跳被勾得和他那木魚聲音同步,如今他木魚敲的快,我心跳也跟著快,漸漸地我就開始出現心悸氣短眼前發黑等心跳過速才會有的反應。
“天地玄宗,萬炁之根……”陳樹那總是不著調的嗓音念起咒語。
咒語未完,柳長安敲木魚的聲音一頓,我心跳跟著漏了一拍,病房裡被壓制已久的東西抓住機會悍然反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