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他說會救魘是什麼意思?
他到底想幹什麼?
鄧主任側過身來低頭看著我,他的鏡片上反射著燈光,恍惚有種讓我見到了正在反光的刀刃的錯覺。
“劉楠,你知道這是什麼嗎?”鄧主任問完這句話,就跟我說:“別跟我裝傻,陳樹應該已經把什麼都告訴你了。”
這就是當面要攤牌了,就算我否認,鄧主任應該也不會相信的。
“這是魘,陳樹跟我說過。”
別說我的確之前就是在演戲撒謊,就算我當下什麼都不知道,可是鄧主任他這樣一個反社會人格的人,往往都會異常的偏執,只相信他自己所認為的,不會聽任何人的解釋。
“你果然什麼都知道了。”鄧主任悠悠的嘆了口氣。
我對這句臺詞有一點敏感,在我的印象裡所有的故事中,只要反派說出這句話的下一刻,往往就是他要動手的時候,
我牢牢的攥緊了口袋裡的八卦鏡和玉墜,儘管我並不明白該怎麼運用它們,但是此時此刻在陳樹仍舊在裝死的時候,這是我最後的保命符了。
沒料到鄧主任不按套路出牌,他突然問我:“陳樹,你知道醫院裡為什麼會出現這種魘嗎?”
我腦袋裡冒出了一個問號,反派要開始講故事了嗎?
這種時候我已經不考慮跟鄧主任鬥智鬥勇了,因為這兩樣東西我都沒有,於是我坦白的說到:“陳樹和我說過,魘的形成是因為死去的患者都還有他們想要活下去的執念,最終匯聚成了魘。”
鄧主任又問我:“幾乎每一個死去的患者都會有執念,但是為什麼有些醫院會形成的東西有些沒有,你考慮過嗎?或者說你問過陳樹嗎?”
“他沒跟我說過。”此時此刻明明是在我隨時性命攸關的關頭,我卻感覺自己好像是回到了大學課堂,正在被老師點名提問。
不過鄧主任這個問題倒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的確如他所說,假如魘這個東西每一個醫院都會形成的話,那我估計天底下大多數的醫院都要亂套了。
而且如果大多數醫院都有的話,那麼之前創傷外科的那些人就不會在聽到患者描述晚上發生的事情之後,還什麼都不懂的向我求助。
要知道這天底下沒有不能做成生意的事情,假如每個醫院都有,這早就該形成一條不對外公佈的產業鏈了,還輪得到我和陳樹嗎?
鄧主任的目光落在魘身上,那是一種我看不明白的,既同情又怨恨的神色。
他說:“我第一次見到這種東西是在我9歲的時候,家裡的長輩生病了,我被帶到醫院來探病。”
我想象了一下那個情景,突然就對他也有點同情了,一個九歲的孩子已經對正常的世界有了理解,這個時候突然看到魘的東西,那該是一種怎樣的驚嚇。
並且我想起來以前在課堂上學到的東西,很多成年後具有反社會人格的患者都是在童年時期,有過各種各樣的心理陰影,或者是家庭或者是其他事件帶來的負面影響,造成了他們的人格扭曲和變態。
那麼鄧主任的反社會人格會不會就跟他九歲看到過魘這件事有關呢?
魘安安靜靜的站在病房的另一頭,這樣一個令人只要見到就心生恐怖的怪物,現在卻用他那張血肉模糊的臉,充滿期待和對生存的渴望望著鄧主任。
這種表情這種眼神,我在很多患者身上都看到過。
我在那一霎那間感到心裡有點發酸。
鄧主任望著魘時帶著一種像是懷念的微笑。
“我小時候其實很調皮,大人明明讓我不亂跑,可那是我第一次被帶到大醫院去,對什麼都充滿了好奇心,就趁著大人不注意,悄悄溜開了。”
“見到它的時候時我嚇壞了,覺得自己遇到了大人用來嚇唬孩子的那些編造的故事裡所說的怪物,我以為它會像大人說的那樣把我搶走或者吃了我。”
“我那個時候嚇到連尖叫都叫不出來,直接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渾身發軟不停的哭。”
“我真的以為我死定了。”
“但是我聽到它對我說的第一句話不是它要吃了我,而是讓我救救它。”
鄧主任用一隻手撐著額頭,拇指揉著太陽穴,好像這種回憶對他來說是十分艱難的事情。
隔了幾秒他才繼續說:“我遇到的那個魘不停的對我說,救救我,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陳樹,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