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鄧主任卻毫無心理負擔的點頭承認了,他跟我說:“這有什麼不對的嗎?他已經那麼大的年紀了,而我呢?我還年輕,我正值壯年,我的生活我的人生都在最好的時候。”
他這理所當然的論調讓我發自內心的感到可怕。
“可是你的親戚們都跟我說,你外公是最疼愛你的。”
鄧主任聳了聳肩說:“既然他最疼愛我,那他就應該理解我的選擇,他應該是最想讓我好好活下去的人,不是嗎?”
我簡直沒有辦法跟眼前這個人溝通,因為他所有的觀念,他的倫理道德全都是扭曲的,是和正常人不同的,是我根本無法理解的。
我不可置信地對鄧主任說:“既然你並不想救你外公,你想讓他替你去死,那你為什麼還要透過王主任來找我,又利用我把陳樹拉過來。”
現在想起來,當初如果不是鄧主任主動地弄出那些所謂的黑色腳印來嚇唬人,我和陳樹都不會出現在創傷骨科,那麼就算他外公在這裡死掉了,也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跟他有關。
更何況他的舅舅還有舅媽和二姨都已經在聯絡神婆做那些不切實際的事情了,到時候只要他把這件事往外散佈出一些風言風語,那麼他外公的死,也會全部歸咎在別人身上,他始終都是乾乾淨淨的。
鄧主任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他外公表情有些厭惡。
“還不是因為他都已經這樣了,還不能讓我省心嗎?”
這倒是真的讓我驚訝了,原來這個並不是鄧主任一手策劃的嗎?
“我本來以為那些人把他接回家裡去,沒多久魘就會對他下手,到時候所有的事情就都一了百了了,可我沒想到的是他居然命這麼大,又被送到了醫院來急救。”
鄧主任有些氣憤又焦躁的抓了一把頭髮,振振有詞地對我說:“那你覺得我還能怎麼辦?這麼多年了所有人都認為我是最孝順的那個孩子,我在這個時候只能是讓他留在創傷骨科,我來看著他。”
“可是就因為他在這裡住著,魘也跟著過來了。這些東西已經影響到了我們科室的病人,如果那些病人再接二連三的出事的話,那我就跟著完了,我明明沒有對那些病人做過任何錯事,為什麼承受這種結果的人會是我?”
鄧主任這論調讓我簡直感覺可笑,我對他說:“你怎麼會覺得自己什麼錯事都沒做?如果不是你把危險轉移到你外公身上,那麼就不會有現在的一切。”
鄧主任氣勢洶洶的問我:“那你是認為我就該去死嗎?”
我覺得他這個問題挺可笑的,但同時又覺得惹上這種非人類的東西就應該去死的結論好像也有哪裡不太對勁。
我逃避了這個問題,跟鄧主任說:“那你既然已經知道不能招惹魘,為什麼這一次又招惹一個呢?”
鄧主任的臉色一下子就凝固住了,他撇開視線,同樣的也選擇了逃避問題。
我敏感地察覺到了,他這個逃避行為裡必然隱藏著這一次所有事情的一個關鍵點。
“你不是想要解決問題嗎?”
我抓住機會對鄧主任說:“只有你說實話,這件事才能解決。現在的局面已經不是你原來策劃的局面了,我們病房裡的這四個人全都被魘盯上了,就算你找你外公做了替死鬼又怎麼樣?你認為你還逃得掉嗎?”
“而且你別忘了,我們現在只剩下……我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對鄧主任說,我們現在只剩下十多分鐘可以活了,你還要繼續這樣下去嗎?”
當我說到只剩下十多分鐘的時候,鄧主任的眼皮突然抽搐了一下,看來這個人是真的有很強的求生慾望。
他兩手抓著自己的膝蓋,把褲子的布料全都抓皺了,低著頭說:“因為我不甘心,我不想認輸。這是我第二次遇到這種東西,第一次的那個在報復完成後就消失了。我不知道它後來怎麼樣了,我想知道答案。陳樹應該沒有告訴過你這個魘是由什麼人組成的吧?我想就算是他也算不到這些。”
鄧主任憐憫的看著那扭曲畸形的魘,跟我說:“這些人都曾經是我的患者。”
這可真是一個我萬萬沒有想到過的答案,我算是明白為什麼最後魘會找上鄧主任了。
所有的病人心裡如果是有想要獲得解救的執念,那自然就想到了他的醫生。
只是鄧主任居然這麼擅長作死,已經因為魘失去了兩位親人以後,他竟然只會因為自己的不甘心就把事情再重演一次,這讓我十分的確定他真的就是個反社會人格,他對自己的親人是沒有感情的。
就連以前對著他外公的那些孝順行為,也只是為了讓他自己能夠在這個社會生存立足的偽裝罷了。
鄧主任把眼鏡布放回到口袋裡,重新戴上他的眼鏡。
他對我問了一句話。
“現在你想救他了嗎?為了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