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的黑曜軍隊伍。
已經在官道往西走了整整七天。
這些天虞家姐妹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跟著許平安。
眼看再走幾日就要到北寧江的龍水碼頭。
到了那兒,永安侯和黑曜軍得改乘渡船順流東下,花九天水路才能回到青州府封地。
而許平安則要調頭往北,回北境的豐林縣。
許平安和這姐妹倆,到這兒就得暫時分開啦。
兩邊都有一堆自家地界上的事兒要處理。
加上大晉曠闊的國土面積,交通實在不便。
下回見面還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
所以虞家姐妹格外珍惜和許平安相處的每分每秒。
路上但凡有驛站歇腳,姑娘們恨不得從早到晚圍著許平安轉。
可這越往西走,心裡頭就越不是滋味。
眼瞅著龍水鎮已經能望見輪廓了。
這天大清早,黑曜軍正沿著官道行進,許平安忽然眯起眼睛。
前頭烏泱泱過來一大群破衣爛衫的老百姓。
這些人滿臉驚恐,拖兒帶女,跟黑曜軍正好走個對臉。
挑著籮筐推著獨輪車,車上堆著全部家當,個個埋著頭慢慢挪步。
許平安心裡明鏡似的——準是逃難的。
可他們到底在躲啥災禍呢?
永安侯虞卿也懵了,她壓根沒接到附近州縣出事的公文。
趕緊派貼身親兵去打探訊息。
沒過多久,帶回來的訊息把所有人都驚著了。
鄰縣東康突然鬧起了民變。
說是縣衙非要給鄉里的寺廟加稅,惹毛了信佛的村民。
再加上有教門的人在裡頭攛掇,鄉間嘩啦一下鬧起來,幾千號亂民把縣城圍得水洩不通。
眼下東康縣四個城門全封死了,情況危在旦夕。
永安侯一聽這訊息就皺起了眉頭。
照規矩,本縣鬧民亂該由督軍府調兵戶去鎮壓。
可東康縣在大晉國腹地,督軍府估計早成擺設了。
再說這兒不靠邊境,兵戶動員哪比得上北境的州縣。
但虞卿身為侯爺,總不能袖手旁觀。
勳貴本就有平叛之責,要是見亂不救,回頭準得挨彈劾。
再說了,她這些年見得多了——鄉下鬧事多半是當官的欺人太甚。
要是換別處官兵來,不分青紅皂白一頓砍殺,不知要冤死多少百姓。
想到這兒,她立刻叫親衛找幾個逃難的來問話。
不大會兒,有個戰戰兢兢的老漢被帶了過來。
老漢虞卿擺擺手溫聲道:“老伯別怕,就跟我說說東康縣到底怎麼回事。”
老漢聽說只是問話,抹了把汗說:“大人明鑑,前些日子縣裡又來催稅。”
“說是朝廷要給北境妖蠻交歲幣。咱們莊稼漢都糊塗了——不是說打了勝仗嗎?”
“官差把各家各戶的存糧布匹都刮乾淨了,轉頭又盯上廟裡的田產。”
“結果那些信教的把差役打跑了,還串通四鄉幾千號沒活路的,搶了官糧車,這會兒正圍著縣城呢!”
“縣太爺嚇得緊閉城門,可老百姓的怨氣早就壓不住了。”
“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怕被牽連,只能拖家帶口逃出來避禍。”
老伯這番話說完,永安侯的臉色愈發難看。
像這樣的民變,在大晉早不是新鮮事了。
朝廷說要收稅,地方衙門就變著法兒往百姓頭上攤派。
戶部說要收一文錢,州府就加到三文,等攤派到縣裡,直接漲到五文了。
這些苛捐雜稅層層加碼,最後全壓在平頭百姓身上。
除了正經的田稅丁稅,各種巧立名目的雜稅就沒斷過。
大晉百姓被逼得活不下去,到處都是怨聲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