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凰歌是被熱醒的。
她恍惚覺得,自己整個人在火海里沉浮,通身被撕裂、打碎、重組。
耳邊是男人清冷的聲音:“公主高燒乃邪風入體之兆,若熬過午後便無礙,若熬不過……”
那聲音如珠玉碰撞,聽在她耳朵裡卻只覺牙根癢癢,她掙扎著睜開眸子,卻只見頭頂煙青色的帳子,不及看清眼前人的臉,便又沉入了夢魘之中。
夢中,棲梧宮的那一場大火燒了三天三夜,她一身軀殼成了殘灰餘燼,魂魄卻鎮日飄蕩在皇極殿中。
說來諷刺,皇極殿供奉著的是北越歷代忠魂的牌位,她一個連肉身都入不得皇陵的人,死後竟能自如遊蕩於此處。
可她不曾想到,更諷刺的卻在後面。
文臣武將的牌位在短短几年之內,便幾乎將偌大的皇極殿擺滿。
而每一個,都是北越的中正之臣。
她魂魄出不得皇極殿,卻能看到北越情形。
都城淪陷近半,所過之處遍地餓殍戰俘,如人間地獄。
趙凰歌既驚且怒,更疑竇叢生。
北越縱然是個爛攤子,也是個有忠臣良將撐著的爛攤子,更何況——
還有蕭景辰。
他雖為國師,卻更是帝師,縱然趙杞年是個沒腦子的混賬,可有蕭景辰在,北越怎至於此?
她想要逃出去看這天下蒼生真相,魂魄卻被囚禁於此不得解脫。
直到——
耳邊佛號聲聲,似在吟唱著久遠的密文。
她被困囿了幾年的魂魄終是出了皇極殿,卻又入了東皇宮。
幾年未見,國師背影清瘦,她意識消亡之際,正見他伏案寫信。
而那落款,是殺了北越數十將士的,西楚邊關統帥。
趙凰歌驟然赤了雙眸,恨得幾乎要殺人。
好一個心懷天下的國師,卻原來,他懷的卻是敵國的天下!
蕭景辰……
她十年竟未看清楚眼前人真面目,誤把豺狼當忠犬,縱容出了這麼一隻叛國賊!
……
“公主,您醒了!”
趙凰歌驟然睜眼,眸中赤紅未褪,如厲鬼附身,嚇得錦繡後退了一步,又關切的問道:“公主,您可是夢魘了?”
冷汗溼了寢衣,被風一吹,涼的趙凰歌一個瑟縮。
眼前姑娘眉眼青澀,梳著雙丫髻,珊瑚如意結的朱釵襯的她既俏皮又可愛。
那陌生且熟悉的眉眼,驚的趙凰歌又出一身冷汗:“錦……繡?”
因著發熱,她聲音裡都帶著沙啞,卻依舊能聽出那是一把甜軟的好嗓子。
可後來,她十年血雨腥風,多年為鬼魂亡靈,聲音再無此時的嬌軟。
趙凰歌掐著手心,冷汗沾衣,她卻顧不得攏衣服,近乎驚惶的打量四周。
這是一個陌生的房間,雖簡陋卻整潔,牆角一支佛蓮盛開,隨風微微顫動。
耳邊暮鼓聲聲,趙凰歌心念一動,下意識回頭看向窗外。
銀杏葉金黃,蒼松仍翠。
但她死時,卻是深冬。
她魂魄消亡於世間,站在東皇宮的庭院時,地面也覆了一層霜雪。
可此時,薄暮殘陽如血,室內彷彿籠罩了一層血光。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