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凰歌不妨他突然轉移了話題,微微一怔,便見蕭景辰站起身來。
男人赤足,雙腳玉色,指甲圓潤且粉,佛衣寬大,隨著行走時下襬搖晃,露出那略微纖細的腳踝來。
他生的身形頎長,人卻是有些瘦的。
那一點瘦,露出腳踝的骨頭,而裸露在外的面板,被人窺探到了一點屬於人間的色彩。
她目光只在上面停留一瞬,便驟然收回了眸子。
下一刻,她的眼前便被扔下了一本經書。
“心經可靜心,適合公主謄抄。”
那經書上端端正正的小楷,也將趙凰歌的神智瞬間給扯了回來。
她眯了眯眼,先前那些莫名的想法盡數散去,唯獨剩下了眼前人的模樣。
天生佛相,唇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怎麼看怎麼討厭。
趙凰歌站起身來,卻因著身高的差距,仍需仰視對方:“本宮的確心不靜,可惜卻不用抄寫經書,國師是出家人,大抵不懂我們這些個天潢貴胄們或多或少都有些紈絝的毛病。比如——”
她說到這兒,目光在外面落了一瞬,笑容裡復又帶上了些許戾氣:“殺生。”
明光殿外植著松柏,有鴿子棲息於此,小沙彌經過,鴿子們受了驚,自地上掠起,端的是一道好看的風景線。
可惜,趙凰歌卻覺得,那些圓滾滾肥嘟嘟的鴿子們,若是被做菜擺盤,那風景線必然更加好看。
且,還好吃。
她這意味不明的笑,蕭景辰倒是一瞬間懂了。
再看外面那些絲毫不知被惦記上的鴿子們,竟有片刻的同情。
旋即,那些同情就變成了無奈:“公主,慎言。”
佛門清淨地,她倒是半分不在意。
趙凰歌嗤笑一聲,繼續方才的話題:“興許,國師屆時可以賞臉喝一碗鴿子湯?”
她帶來了廚子,手藝可是頂好的。
見她越說越離譜,蕭景辰無聲的嘆了口氣,妥協似的開口:“公主想破局,倒也不難。”
他突兀的換了話題,趙凰歌的笑容也微微一斂。
蕭景辰將方才扔在地上的心經撿了起來,這才輕聲道:“訓練這麼一大批私兵,且不論日常吃用,單說銀錢往來與軍中供給便是大項往來。公主猜,他們能做的毫無痕跡麼?”
這話一出,趙凰歌的笑容便徹底的收了回來。
她眯眼看著眼前人,蕭景辰倒是渾然不懼。
若仔細看去,還能發現內中帶著點點的促狹:“貧僧合作,向來是誠心而為。”
趙凰歌身上的冷意,倒是一瞬間都煙消雲散了。
她輕笑一聲,抬頭看著蕭景辰,語氣裡帶著些少女的嬌:“國師,這是在罵本宮呢。”
這話裡話外的,不就是在拿自己先前算計他的事兒擠兌自己麼。
蕭景辰不置可否,只道:“那,公主可以放過貧僧這院子裡的鴿子了吧?”
趙凰歌眼中的笑意,便越發多了幾分。
“自然,國師這一份大禮,本宮感激不盡,哪兒還能恩將仇報?”
是她糊塗了,竟然忘了這一回事。若不是蕭景辰提醒,怕是她還得鑽牛角尖呢!
可惜趙凰歌這話說的真誠,蕭景辰的眼神卻是有些一言難盡。
恩將仇報,她不是早就這麼做過了麼?
在御林軍前來救援的時候,在他們剛剛達成協議的時候,她反手就給自己扣上了一定“淫僧”的罪名!
蕭景辰抿了抿唇,到底沒將這話說出來,只是那神情裡,卻是無聲勝有聲。
趙凰歌看的真切,輕笑一聲,神態也越發放鬆了下來:“國師放心,本宮說到做到。”
她說到這兒,到底是又加了一句:“況且,國師也沒吃虧啊,論起來是本宮虧了。”
她站直了身子,隨手整理了一下袖口。
可那眼波流轉中,蕭景辰恍惚覺得她捏的不是袖口,而是別的東西。
他神情一時有些惱意,腦海中驟然響起刺殺當夜,他掌心的觸感。
“公主該走了,貧僧要抄經。”
男人的聲音裡帶著明顯的沉鬱,那冷意不復尋常的淡然,頗有幾分拒人於千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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