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的時候下起了雨,自房簷下滴滴答答的落下來,也打溼了那一身官服。
嶽州已經在外面候了小半個時辰,臉上倒是半分怨言也無,只是那微微晃動的身體,卻昭示著他此時的不安。
殿內的燭火跳躍了一瞬,下一刻便見內侍走了出來,臉上帶著笑意:“嶽大人,皇上召見,請吧。”
聞言,嶽州忙笑著道謝,繼而隨著人一同走了進去。
“微臣叩見皇上,吾皇萬歲。”
龍案後坐著一個男人,約莫四十出頭,一張臉生的儒雅,可惜卻被病弱之態遮住,倒顯得格外虛弱。
正是北越皇帝,趙顯垣。
聽得嶽州行禮,他緩慢的擺了擺手,聲音裡滿是倦怠:“平身吧,朕聽內侍說,你有要事回稟?”
嶽州是御林軍四衛的頭領之一,可不待傳召便可面見君王。
可即便如此,在這樣的深夜裡,從嚴華寺跑過來,若無正當的理由,皇帝怕也不會太愉快。
聞言,嶽州再次行禮,卻並未直接說,只道:“皇上,此事事關重大。”
皇帝看了他一眼,便示意內侍都出去。
待得房中只剩下他們君臣二人,方才道:“說吧,何事。”
下一刻,便見嶽州從袖中取出了一個小盒子,端端正正的放在了皇帝的龍案之前:“此乃國師房中搜尋出的。”
皇帝將小盒子開啟,起初還帶著點未曾睡醒的漫不經心,可待得看清楚內中之物,捏著盒子的手頓時帶上了力道。
“你如何會搜他房中?”
嶽州不敢隱瞞,且他原本也沒想隱瞞。
“回皇上,前夜嚴華寺有人闖入,微臣搜尋未果,卻見國師滿身狼藉,似是與人爭鬥過;微臣留了心,誰知不等查出結果,昨夜長明殿卻走了水,有人趁亂劫持公主,公主不顧安危,嚴令留活口審訊,可國師……”
他說到這兒,頓了頓,方才繼續道:“國師以烏油彈,將人當場炸死。”
嶽州一邊說,一遍覷著皇帝的臉色,見他神情不似怪罪,末了又道:“事關重大,微臣不敢拖延,深夜驚擾聖駕,還請皇上恕罪。”
皇帝摩挲著那一枚烏油彈,神情在燭火映照下越發幽暗:“你如何斷定,此物便是國師所有?”
嶽州噎了一下,旋即斟酌道:“那刺客被當場炸死,國師昏迷,微臣帶人清理國師房間時,意外搜出了此物,且他當時……”
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聽得皇帝打斷他的話,聲音冷凝的問道:“等等——你方才說什麼,刺客劫持了公主,河陽現下如何了?”
長公主趙凰歌,封號河陽。
這語氣太過冷厲,讓嶽州手心驟然出了冷汗,他已然刻意弱化了長公主的事情,誰知皇帝還是留意到了。
他聲音都多了幾分顫,惶恐的回稟道:“回皇上,長公主受了些驚嚇,如今正在寺廟中修養。只是那刺客已被炸死,下官正在盡力查他身份。”
嶽州話音未落,就見皇帝驟然朝著他砸了一方硯臺,聲音裡都帶著掩飾不住的氣急:“受了驚嚇?御林軍都是吃乾飯的麼,朕派了整整一個衛隊的人,竟護不住一個河陽?!”
因著太過著急,皇帝又劇烈咳嗽了起來。
他身體一向不好,如今咳嗽的聲音驚心動魄,叫嶽州聽得更是兩股戰戰。
他總覺得,皇帝這心肝肺都快要咳出來了。
好容易等到皇帝平復了些,緩了緩又道:“莫說是一個烏油彈,就是一整座烏油礦,也抵不過河陽一根頭髮絲!才出了事兒,你不說好生保護他,竟巴巴的進了宮,與朕說這些有的沒的?還不快滾回去,若她再出事兒,朕先拿你開刀!”
這一番話,嚇得嶽州連忙告罪,著急忙慌的解釋道:“可是,這烏油彈……”
他話才說了一半,就被皇帝的眼刀幾乎撕碎,忙的改口道:“是,下官這就回去,皇上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