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宮。
燈火通明,戒備森嚴。
蘇宸被安置在偏殿的一張軟榻上,濃烈的藥味瀰漫在空氣中。
一名鬚髮皆白的老太醫,正小心翼翼地為他處理後腦的傷口,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
德妃就坐在不遠處的鳳椅上,端著一杯參茶,慢條斯理地品著,眼神卻一刻也沒有離開過蘇宸。
她在等。
等這個男人醒來。
也等自己的人,去核實一些事情。
終於,一個心腹太監快步從殿外走進來,附在她耳邊,低聲彙報著什麼。
德妃的臉上,不動聲色,眼底的精光卻越來越亮。
“蘇家二郎,年十六,大理寺卿蘇威次子。”
“體弱多病,常年閉門不出,性格怯懦,不善言辭。”
“與婉儀公主,素無交集。”
“今夜之前,他的人生,平淡如水,毫無任何出奇之處。”
心腹太監彙報完畢,躬身退下。
德妃放下了茶杯,發出一聲輕響。
她看著榻上那個面色蒼白的少年,心中充滿了疑惑和好奇。
一個怯懦的病秧子,怎麼會在一夜之間,脫胎換骨?
一個不善言辭的透明人,怎麼會說出那番足以攪動朝堂風雲的話?
是巧合?
還是……他一直在偽裝?
如果是在偽裝,那他圖的是什麼?
德妃想不明白。
但她明白一點。
這個蘇宸,絕對不能留。
他的價值,在於他“昏迷”時說出的那幾句話。
只要他死了,那幾句話,就成了死無對證的“遺言”。
她可以拿著這份“遺言”,去向皇帝哭訴,去攻擊楊國忠,去為自己的兒子鋪路。
可一旦他活過來,清醒地開口說話,變數就太多了。
一個能從死局中翻盤的人,誰能保證,他不會反咬自己一口?
德妃不需要一把有自己思想的刀。
她只需要一個,能讓她名正言順去殺人的,藉口。
殺意,在德妃心中升騰。
她看了一眼旁邊還在忙碌的老太醫,淡淡地開口。
“劉太醫,蘇二郎的傷,如何了?”
老太醫擦了擦汗,躬身回道:
“回娘娘,蘇公子後腦遭重擊,淤血阻滯,萬幸的是沒有傷及要害。”
“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他本就體弱,又中了迷香,如今氣血兩虧,能不能醒過來,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德妃的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弧度。
看他自己的造化?
不。
要看本宮的造化。
“你先下去吧。”
德妃揮了揮手。
“本宮在這裡守著他,若有情況,再傳你。”
“是。”
老太醫如蒙大赦,收拾好藥箱,躬身退了出去。
偌大的偏殿,只剩下德妃,和榻上“昏迷”的蘇宸。
以及,隱藏在暗處的,德妃的死士。
德妃緩緩站起身,一步步走到蘇宸的床榻前。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冰冷,像在看一個死人。
“蘇宸啊蘇宸,你是個聰明人。”
“可惜,太聰明的人,總是活不長。”
“你放心,你為護駕而死的義舉,本宮會稟明陛下,為你蘇家,求來無上榮光。”
“你的死,會很有價值。”
她說完,對著殿內陰影處,輕輕抬了抬手。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