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視窗上蒙著一個布簾子，可以依稀看到豆腐坊裡晃動的身影。有聲音清晰從視窗傳出來，鑽到我和朱一韋的耳朵裡。
“劉全，你殺了我兒子。”一個低沉且充滿威嚴的聲音在小小的豆腐坊裡迴盪：“你給我個交待吧。”
“我的女兒也死了……”另一個聲音，正是白天當街殺人的劉全，聲音裡帶著一絲惶恐：“現在連個全屍也找不到！”
“劉林是自己跳了河，我兒子是被你當街殺了！”郭有致的聲音帶著一絲凌厲：“我是村長，我的面子往哪放！”
“你兒子坑人還少嗎？”劉全的聲音變得平穩起來，帶著一絲破罐子破摔的決絕：“就是我不殺他，他能得善終嗎？你怎麼教的兒子，他的死你有一大半責任！”
長久的沉默。
“事情都這樣了，你不做出一點賠償是不可能的。”終於，聽到郭有致說道：“我們都死了子女。你把你的十五畝地讓出來，我不再追究你殺人的事情。”
“不可能。”劉全發出一聲慘笑：“我知道你會弄死我的，自從我殺了郭鐵軍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要我的地，等我死了你自己去弄吧！只要我活一天，那塊地都不可能給你。”
“你再想一想。”一陣紙張的摩擦聲，似乎是郭有致把一疊紙片丟在桌子上：“我的話放在這裡，你只要簽了字，第一我不動你，第二我還給你分別的地。死的人夠多了，我不想再生出什麼枝節。”
凳子一響。
一陣腳步聲之後，郭有致走出豆腐坊，低聲吩咐門口守衛的青年給劉全送飯，不要讓他跑出去、也不要把他餓死。
說完之後，郭有致帶著幾個人順著來時的方向離開。
朱一韋拍拍我的手臂，我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好容易見到隱藏在濃霧中的真正幕後老闆，朱一韋想要跟蹤過去，再瞭解一些內幕訊息。
悄無聲息溜下屋脊，我們隱在街道邊的暗影裡，遠遠跟在前面那撥身影的後面。
來到街道盡頭的三岔路口，郭有致停下腳步，轉頭說道：“明天再去勸勸劉全，讓他在轉讓協議上簽字。”
“大哥，弄死這個老東西得了、還跟他客氣啥！”一個粗壯的中年人甕聲甕氣說道：“幹了他，把那塊地收回來！”
“放屁，現在是什麼時候？”郭有致冷冷說道：“是不是想讓上面派來的人把我們一鍋端？地是馬上要弄到手的，要不然事情不好辦。劉全先不要動他，等到一切都恢復正常以後，弄死他還不就像弄死一隻螞蟻！”
“大哥，你是說……”跟在最後的馬三湊上來諂笑說道：“那些人……”
“你給我把他們盯緊了，他們的任何行動都要向我報告。”郭有致擺擺手：“你們去吧，我還有點事。”
他拐進一條小巷走了。其他幾個人碰頭低聲商量了幾句，然後四散走開。
我和朱一韋跟在郭有致身後，一路追蹤著他的行動軌跡。
好在村裡小巷叢生，我們在一側的巷子裡穿梭，雖然緊跟著郭有致的腳步，卻沒有被他發現我們的存在。
七拐八拐，郭有致來到一處偏僻的二層樓房前。他上前啪啪拍門，片刻之後，樓房裡亮起了燈。有個女聲在問：“這麼晚了，誰在外面叫門？”
“是我。”郭有致低低說了一句。
樓房裡沉默片刻，那個女聲再次回應，能夠聽到她聲音裡的一絲恐慌：“是爹啊，愛軍今天晚上在礦上值班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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