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慎連夜趕到莊子的時候,已到了下午。
莊子裡有一片河塘,波光粼粼。而他千里迢迢趕來要救的人,就坐在這片粼粼水波間,神色慵懶地釣魚。哪有半分中了劇毒,命不久矣的樣子。
蕭慎神醫的名頭響徹兩國,穿著簡單的布衣、布鞋,也難掩他不同常人的氣質。但此刻,他盯著河岸邊氣定神閒的身影,幾乎要氣得跳腳。
自己這四十多年是白活了,又上了他的當一回!
聽到走近的腳步聲,六王爺才抬起無光的鳳眸,淡淡道:“你終於來了?再晚半個時辰,就可以替我買棺材了。”
蕭慎醫術高超,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同。立即一撩衣袍在他身邊坐下,聲音難掩緊張關切,“你眼睛看不見了?”
“你說呢?”六王爺沒有回答,只是反問了一句。他順手提起了魚竿,準備收線。
蕭慎從他手中奪過魚竿,“你眼睛都看不見了,還有閒心在這釣魚!快把手腕給我。”
聽見魚兒落水的聲音,六王爺還有些惋惜,“記得賠本王一道晚膳。”
昨晚,蠢丫頭還誇他魚湯做得好喝。
“你真是能把為師急死!”蕭慎抓過他的手腕,就開始替他把脈。把完脈之後,蕭慎的臉色忽明忽暗。
沉吟片刻,摸了一把自己的鬍子,“你中的毒,由好幾種毒素混合而成,倒也算不上霸道。只是難解一點,需要我親自配藥。為師這兒有顆解百毒的丹藥,雖不能完全解了你體內的毒素,但至少能緩解一部分,讓你不至於毒發身亡。”
“完全解了我體內的毒,需要多長時間?”六王爺接過丹藥服下後問道。他待在蘇家莊子裡,只怕會給蘇夕顏帶來一些麻煩。
蕭慎搖了搖頭,道:“這個不好說,每個人的體質不一樣。你能抵抗這毒素這麼久,想來也應該用不了幾天。等毒素慢慢解掉之後,你的眼睛也應該看見了。”
六王爺聽完後,淡淡頷首,繼續擺弄著手裡的魚竿。
蕭慎見他一點都不把自己生死放在心上,又有點來氣,“長安啊,我說你體內的毒也沒那麼兇猛,你怎麼就會把自己的眼睛弄瞎了。是不是中毒之後,你用強行呼叫了內力?你說你,怎麼這樣魯莽!要是當時,毒素攻的不是眼,而是心,你當場就沒命了。哪還能等到我來救你!”
他這番嚴詞厲色的訓斥,就換來他淡淡的一聲輕哼。
六王爺轉過鳳眸,瀲灩逼人地眯起,“你要是再喚本王長安,我今晚就讓人送幾隻五毒蠍到你的床上去。”
蕭慎笑了起來,一拍自己的腦袋,“是為師忘了,你不喜歡長安這個名字。”
他是自己撿到的孩子,根本沒有名字。撿到他的時候,他小小的那麼一點大,又髒又瘦小,但眼神卻像虎狼一樣戒備兇狠。他帶走撫養後,擔心他養不活,就給他取了“長安”這個名字,希望他能長久平安。
也是這幾年,他才知道,自己撿回來的孩子,原名姓慕容。
小的時候,這孩子只是不愛說話,養大一點後就長得白嫩好看。喜歡睜著一雙鳳眸淡淡地望人,戒備又兇悍,但也可愛至極。
哪像現在一開口就能氣死人,再沒有兒時的可愛模樣。蕭慎甚是懷念惋惜地嘆了一口氣。
“為師覺得你頂著這張死人臉,極是難看!”他一眼就能看出六王爺臉上戴著的麵皮,是從人身上剝下來的。至於剝皮的時候,那人是死是活,他就不知道了。
為了留在南國復仇,這些年他也吃了不少苦,只能頂替別人的身份活下。
蕭慎望著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目光流露出心疼之色。
“你不喜歡,我不戴就是。”他抬起衣袖劃過,白色錦袖落下之後,臉上戴著的假面已經被他拿下。
一張堪為魅生禍國的容顏,映著河中粼粼的光波。
蕭慎望著他的臉,不由失神一瞬。幾年未見,他養大的孩子長得竟如此好看了,父心甚慰啊!
也不知哪家姑娘,才能將他辛辛苦苦養出的這株好白菜拱了。
六王爺抬手擋住直曬在臉上的陽光,緩聲道:“我請你來,不僅僅是讓你幫我解毒,還有一人染了瘟疫,需要你為她醫治。”
蕭慎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自己養大的冷顏冷心的小白眼狼什麼時候這麼有同情心了?
蕭慎剛想問要醫治的是誰,兩個黑甲衛憑空般出現在六王爺的面前。一看見他們,蕭慎就沒了好臉色。
這些人一路趕到他隱居的地方,二話不說就將他扛了帶走,一路顛簸地趕來了南國。這一路,差點讓他吐了幾回。要不是他知道黑甲衛是長安的人,還以為他們是強搶民男的人販子。
黑甲衛在蕭慎嫌棄的目光下,筆直跪下向六王爺稟報道:“青鸞王府的護衛已經全部誅殺,人頭屬下也已經帶來,需要交給王爺過目嗎?”
六王爺抬起手指摩挲過自己的下巴,沒等他發話,屋子裡就傳出一聲女兒家中氣十足,又帶著害怕的聲音:“混蛋,不許把那種玩意帶過來!我絕不會拿它們當球踢的!”
在蕭慎沒回過神詫異目光下,六王爺輕笑起來,蠢丫頭看他殺魚都怕,更別說看到血淋淋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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