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摸了摸下巴,“就是啊!露出這小角還挺好看的……但這玩意兒……真的行嗎?”
有一個卻不屑道:“肯定不行啊!要是真行,早普及了,還能連我們工縣都沒見過?”
更新卻搖了搖頭,“不!你們知道三角力學吧?這種壘法磚頂著磚,彼此受力,只能更堅固!”
許叔這時一笑,終於開口,“行啊更新,不愧是這代的二把,其實被普及的東西未必就是最好的!”
“就像桌椅板凳,我們老祖宗都用圓的,現在卻是方的,但這並不是因為方的比圓的強。只是工藝簡單、更好普及而已,也就是你們常說的效率,建築同一個道理!”
工縣的小瓦匠都不是善茬,一經提醒,立時恍然大悟,“這麼回事兒啊!怪不得沒見過,卻又不陌生,原來是古典園林的風格!”
有小瓦匠問:“那許叔,他剛才為什麼要用塘泥呀?”
更新這時又搖頭,“他用的根本不是什麼塘泥,而是裡面的鵝屎、鴨屎……這些東西中具有大量的鹼性物質……可以大大增加水泥的粘性!”
“只是味道確實有些怪,好在草灰可以遮掩住!”
許叔這時道:“草灰的作用,可不止是遮掩氣味兒,還具有消毒殺菌的作用。排除糞便中有害物質的同時,強大的乾燥力也能迅速吸收水分,使水泥密度更高!”
“天啊!原來是這樣!”現場又亂成一鍋粥。
栓子剛才見我壘圓灶,就已經覺得不簡單,聽大家你一嘴我一嘴,明顯手忙腳亂。
而我卻不同,因為許叔跟我說過,心理素質也是一個優秀瓦匠的基本素養。
工程兵即使在敵人的炮火之中、轟炸之下,眼中也只有手中的磚塊與水泥,因為戰時這是民族尊嚴,和平時就是萬家燈火。
不過栓子也真是厲害,即便這樣,我和栓子還是幾乎同步完成。栓子一塊兒磚、一點兒泥沒剩,我的磚頭正好,可泥卻剩了大概有兩抹刀。
我有些掃興,許叔卻安慰,“不錯了!各處塘泥所含物質不盡相同,你能控制成這樣,對初學者來說,已實屬難得!”
栓子這時卻道:“不!我剛才掉了一塊兒泥,差距沒有那麼大!”栓子為人直爽,輸也得輸個光明磊落。
許叔抬腕看了看錶,“半小時後,咱們等強度測試!”
栓子尷尬的抓抓頭,“許……許爺爺,你就別打擊我了!這還測試啥呀?他裡面磚頂著磚呢!”
他又看了我一眼,“小師爺,我服你了!我認輸!”
現場轟一聲就雷動了,栓子、更新紛紛帶頭為我鼓掌,徐叔也是滿臉笑容,瞅著我的眼神飽含欣慰。
可栓子卻又突然變臉,“許爺爺,你這可不對啊?當初這手可沒傳過啊……你、你這不偏心嘛!”
整個工縣的施工技術都來自五位工程兵,他們教的他們會,他們沒教的他們自然不會。
“是啊許叔,你這老貓上樹,怎麼還留一手啊?”
“就是啊!這可不是老兵精神!”
許叔笑道:“不是我不教!這叫諸葛行軍灶,連長當年跟我說過,可早失傳了。我也是這十來年閒著沒事兒,琢磨出來的。可沒想到跟這小子一說,他還真敢幹,我老頭兒這徒弟收得不冤!”
我心中暗喜:看來小爺的確是當瓦匠的材料,這要回村,二姥的大瓦房還不是分分鐘鐘的事兒?
小瓦匠們已七嘴八舌撲上去,“許爺爺,也教教我們吧!”
許叔一揮手,現場立時靜下來,他面色凝重,“我確實老了,有些事兒不得不承認!如果你們想學,以後就跟著柱子學吧!”
“因為我已經把所有的都交給了他,包括……國棟建築公司!”
栓子和更新這十幾位小瓦匠頓時鼓起掌來,樸實的眼睛齊刷刷地看著我,我一瞬間又感覺壓力山大。
因為我知道“國棟”這塊招牌,不僅對於許叔個人,對於整個工縣具有著怎樣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