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感覺,那大樹是在呼喚、乞求、掙扎、求生,發出的聲音上氣不接下氣,像是身患絕症的病人,在生命的彌留之際,發出的最後一次呼救聲。
他無法把那聲音翻譯為文字,但是,作為木材專家,他與樹木之間已經建立了極深的感情聯絡,也就是心理學上的“共情”感。
“如果大樹是在乞求,它乞求什麼?難道是乞求人類不要傷害它?”林川苦笑起來。
這是一個悖論,為了修復小國皇陵,他必須不斷砍伐降龍木,剖解成材,將皇陵內部那些腐朽的門框、門檻、木柵、扶梯全都替換下來。以降龍木的材質耐用度估計,修復工程完成後,至少在二十年內,皇陵無需二次修繕。
林川從背後望著檀香,忽然覺得,如果他們兩人合作,一定會碰撞出新的火花。
“這棵大樹真是奇怪,帶來了生死蟬,又出現了怪聲……我有點懷疑,這是一棵不能動的神樹,一動就會帶來麻煩。”檀香喃喃地說。
林川也想過,放棄這棵大樹,繼續向森林深處尋覓,找些直徑一米以下的新生樹木砍伐,儘量保留樹齡超過百年的老樹,為森林留下這類“鎮林之寶”。
“現在的關鍵問題是,我們不知道大樹發生了什麼事。它在呼救,究竟是希望我們伐木救它,還是讓我們放過大樹……這一點無從分辨。”林川說。
檀香一笑:“林博士,我猜是前者的可能性多一點。而且,我還知道,就算你放棄伐樹,皇室也會派別的人做這件事,把大樹伐倒,運到你的施工現場去。你有憐憫大樹的想法,其他人絕對沒有。”
林風點點頭:“好吧,那我們就做伐樹的詳細計劃。”
檀香忽然想到了什麼,雙掌用力一拍:“我怎麼忘了,其實,只要把射線透視儀帶來,對著樹幹掃描,就能知道到底是誰在發聲了。”
一句話驚醒夢中人,林川也想到了這一點。
當然,還有一種辦法就是微創鑽孔檢查,同樣能得到一些突破性結果。
“我去借儀器。”檀香說。
“那可太好了,不知怎麼感謝你才好,謝謝。”林川大喜。
“那是我的工作,與你無關,更用不著致謝。”檀香說。
她馬上取出手機打電話,幾分鐘內就跟研究所敲定了透視儀的事,安排對方明天中午送過來。
“好了,現在可以安心回營地了。”檀香說。
車子駛入營地後,麗薩迎上來,握著檀香的手,親熱地又說又笑。不過林川感覺出來,麗莎做任何事都酸溜溜的,幾次看他,眼神都變得十分哀怨。
“明天,研究所派人送透視儀過來,先看看那棵大樹裡有什麼。”檀香說。
林川把自己錄下的聲音播放給麗莎聽,二次播放的效果遠遠不如現場聽得那樣震撼,但麗莎仍然吃驚不小。
“怎麼會出現聲音?大樹是植物,沒有聲帶系統,怎麼可能發聲?”麗莎連問。
“透視儀到了,一切就真相大白了。”檀香說。
林川把錄音機交給麗薩,安排她馬上送到科研所去做頻譜分析,看看能不能將跟這種聲音近似的動物門類找出來。
凌晨一點,電話響起的時候,林川正在對著電腦螢幕上的那幅照片出神。
照片中就是那棵巨大無比的降龍木,高度超過二十五米,直徑接近兩米,即使是在這個南方小國茂密蔥鬱的山地原始森林中,也是極少見的。
“這麼大的樹,不知生長了幾千年,現在伐下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暴殄天物?”他不止一次喃喃自問。
打來電話的是他的好友金梁,一個全球聞名的工程爆破行業專家。
“林川,猜猜我在哪裡?”金梁興高采烈地問。
“金梁,每次大半夜打電話你都讓我猜,無聊不無聊?”林川嘆氣。
“喂,老同學,有什麼好訊息我都第一個告訴你,你還說我無聊?我在塔塔裡峰的萬年冰洞裡,正在進行一個大計劃,哈哈哈哈……”金梁豪邁地大笑起來。
林川把心思從降龍木上收回來,隨手拿起地圖。
塔塔裡峰是小國西部山區的一座高峰,海拔五千多米,與周遭的世界幾大高峰比起來,遜色許多。
唯一值得誇耀的,是塔塔裡峰下面的無數冰洞,形成於地球冰封期,具有極高的地質研究價值。
不過,林川想起的不是冰洞,而是金梁從前說過的一個超級計劃——炸開橫亙南北的山脈,將東南海洋季風引入西北,讓那些終年乾旱的西部小國也能享受到春風雨露的滋味。
金梁把這個構想稱為“地球中和計劃”,利用地球表面的風道、風帶,將溼氣帶往沙漠,最終形成不同地域間的天然融合,旱的不旱了,澇的不澇了,百姓安居樂業,從此衣食無憂。